小闱品读--塔拉·韦斯特弗《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这是一本真实的回忆录,作者把她悲惨的童年和不幸的原生家庭,赤裸裸的摆在我们面前。《Educated》(教育)是书的原名,每个地方也有了自己的译名,像是《教育改变人生》《在垃圾场长大的自学人生:从社会边缘到剑桥博士的震撼教育》《释放:教育如何向我打开世界》《学生:背叛,为了找到自我》。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Flee as a bird to your mountain)”。出自《圣经·诗篇》,这句话本身有双重解释,一种是“逃离”,一种是“找到新的信仰”。作者不正是逃离了故乡的山峰,像飞鸟一样去寻求教育,找到自己真正信仰的山林了吗?因而有了中文翻译的这个书名《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家是我们每个人的出发地,却未必是终身留守的地方。作者塔拉“背叛”了家,选择了自我,这样的选择也许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还可能是我们的。
沉默比吼叫更可怕
构成人一生的所有决定--人们共同或者独自做出的那些决定,聚合起来,制造了每一桩单独事件。沙粒不可计数,叠压成沉积物,然后成为岩石。
一片雪花引发了一场雪崩,这句话我们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真的只是那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片雪花引发了大灾难吗?我想每一片雪花本身是不能理解,甚至是不能承认这个事实的。
塔拉的家人就像那一片片雪花,在塔拉和他们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们选择了集体沉默,甚至主动贴附到雪灾本身,为自己,为塔拉,为整个家族带来灾难。
我一瘸一拐地穿过牧场,直到爸爸消失在视野中,才在麦草上失声崩溃。我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哭。我还活着。我会没事的。天使们已尽了他们的本分。可我为什么无法停止颤抖呢?
在那极其暴力又富有同情心的行为背后,我到底召唤出了什么生物--但我想我看到了父亲,或者我所希望的父亲的样子,一位我渴望已久的守护者,一名想象出来的斗士,一个不会把我扔进暴风雪中的人,一个当我受了伤,能让我重新变得完整的人。
看书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因为里面的暴戾情节让我怀疑这真的是一家人吗?这种暴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有因为无知带来的强制支配。家人最需要做的不是彼此爱护,而是服从那些过时的甚至是错误的思想。不论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你所表达出来的必须和家里人一致,不然,你就面临被孤立、被驱逐最终失去家人的结局。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让所有人变得沉默。
这样的沉默其实很多,就在我们面对错误时的退缩,在我们自以为是的正确中。塔拉的父亲对宗教的执著,对无知的坚守,让他自己和家人经受了本不该经历的灾难。哥哥严重的暴力伤害带给塔拉童年无法磨灭的阴影,无知的妻子被丈夫操控了一生。最亲的人企图让塔拉回到家庭的控制,只有哥哥们的妻子们和唯一相信塔拉的阿姨,唯有他们这样的局外人,成了塔拉人生的慰藉。因为他们选择发声,选择反抗和支持重塑自我的理想。
最可怕的一直都是那些沉默里的压迫,我们,却视而不见。
镜子里的女孩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我倒在地上。我站起来,盯着镜子里那个紧握手腕的女孩。她两眼无神,泪珠从脸颊上滑落。我恨她的软弱,恨她有一颗易碎的心。他能伤害她,任何人都能那样伤害她。
塔拉的经历也许我们不曾有过,但是生活里面对伤害我们的人,很多时候,我们和塔拉一样选择了懦弱。多少次因为不同于身边的环境而被排挤和伤害?又有多少次因为自己的声音异于别人而选择沉默?当我们看到镜子里伤心的自己时,是否和塔拉一样也有过恨自己的时刻?
这本书没有一味的夸大塔拉的遭遇和学习取得的成就,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家人这个点上,不管最后塔拉因为教育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她心里依旧还是那个镜子里的女孩。
真正有价值的不是我,而是让我变得身份模糊的表面上的约束和仪式。
看到结束部分的时候,塔拉依旧觉得,曾经在像垃圾场一样家里,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在家人身边时,才是幸福的。镜子外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山里的家,有了自己的世界。但就像塔拉说的,那个镜子里的女孩选择永远的留在了镜子里,因为她不想长大。就像我们一样,不管现在如何成熟,那面心里的镜子,始终有一个曾经的自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现在的自己。
受伤最严重的时候,其实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就像画上最美的妆,穿上最美的华服,别人看到的永远是你美好的模样。只有当你回家,卸掉妆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时,才能看到真实的自己。那些曾经的苦难,在镜子前一览无余。也许对我们来说,镜子里的自己才是真正重要的,他/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遗忘过去,正是因为所有的过去,才成就了现在的你。即使,那些过去是你痛苦的根源。
塔拉始终带着她过去的伤痛前行着,就像我们一样。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即使已经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依旧无法忘记曾经受的伤,心还是会痛。可能终其一生我们都无法真正和过去划清界限,带着过往前行,成了我们负重的真正元凶。但,这样的重负却也是我们这一生的见证,是重要的另一个自己。
这就是你。你一直假装自己是别人,是比你更好的人。但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
让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眼睛后面的东西,是她咬在齿间的东西--是希望、信仰或信念--让人生不再一成不变。
重塑的自我--教育
我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可以与他们的一样有力。
他定义了我,没有什么力量比这更强大的。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家,家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象。它可以是相似的幸福,于是给了我们可以幸福过一生的底气。它可以是不同的不幸,于是给了我们不同的,需要治愈的人生。就像《都挺好》里的苏明玉,就像《风雨哈佛路》里的莉斯,就像《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里的塔拉。
书中塔拉被暴力伤害的时候,总是装作家人是在开玩笑,让别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现实的里我们,也曾用玩笑轻描淡写的把家曾对自己的伤害,一笔略过。也许,是要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也许,只是想要欺骗自己,家,总是温暖美好的。
每年过年的时候,有不管不顾奔向家的人,就有无论何时都不愿踏进家门一步的人。有想回却回不去的家,也有不想回却必须回去的家。家,成了我们心里的禁地。
离开,并不总是坏事。当你无力面对或解决问题的时候,选择离开,选择用另一种方法来结局问题,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成长,正是用离开的方式,教会自己如何面对人生。因为,人生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当过去的自己无法解决问题,就是该改变自己,学习新的解决办法的时候了。
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
如果现在让步,我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争论。我会失去对自己思想的掌控权。这就是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点。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当原生家庭被我们真正看到,我们才能真正看到自己,或者说,想要的自己。塔拉一路逃离,最终“背叛”了山里的家人,重塑了自我。当她像鸟一样飞往教育那座山,靠近了比父亲更亲的老师时,塔拉才明白,未来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现在,当我穿过国王学院,走在宏伟的教堂投下的影子中,我从前的胆怯似乎显得有些可笑。历史是由谁书写的呢?我想,是我。
在那一刻之后,我做出的决定都不再是她会做的决定。它们由一个改头换面的人,一个全新的自我做出的选择。
我们不能选择家,却可以选择自己。我相信大部分的家都不会像塔拉家一样极端不幸,仍有家的温暖和幸福。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每个父母也曾被自己的父母伤害过,他们镜子里的自己,也有自己的伤痛。当这些伤痛一代一代的传递下来时,我们就成了伤痛的接力者。庆幸,父母也好,我们也好,始终带着自己前行,不断学习和改变,让那些伤痛尽可能的缩小。
还有许多的人和塔拉一样,在奋力的改变着自己。也许每个人的历史不尽相同,但我们这样改变着的飞鸟,应该是飞往同一个方向。在穿过暴风雨后,我们成为了全新的自己。
我和塔拉有着相同的看法,这样的改变应该是通过教育完成的。因为脑袋里的东西,才能净化心里的伤痛,让镜子里沉默的自己,开口发声,重塑自我。
你可以用很多说话来称呼这个自我:转变,蜕变,虚伪,背叛。
而我称之为: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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