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 ‖ 八、建隆墟开墟了！
八、建隆墟开墟了！
象山脚下的建隆坊（邱松年绘）
在都城巡检司，王钺征求了闫宗孔对建建隆墟的意见后。说：“午饭在这里吃，请安排，饭后找几个百姓来谈谈。”
闫宗孔让仆役周大安排午饭，然后到建隆坊，通知商道雨、徐先生和另外几位街坊于未时中到司里来。
闫宗孔安排好后，再回到大堂，陪王钺说话。
说着说着，午饭已准备停当，闫宗孔陪同王钺二人到饭厅里吃饭。
这是一顿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饭。闫宗孔是北方人，王钺也是北方人，主食做的是面条，菜是武陵塘畔六仔烧腊档的烧鸭，辣椒炒对面海咸酸菜。却吃得王钺有滋有味。
午饭很快吃完，闫宗孔建议回到大堂喝茶说话。不一会仆役周大进来向闫宗孔报告：“建隆坊甲长商道雨等人已到。”
闫宗孔请示过王钺后，让周大传话：“请建隆坊甲长商道雨等人进来！”
商道雨等人进来后，纷纷下跪叩头，向王钺请安。只有徐先生站在一旁对着王钺作揖。
看官或问：徐先生是不是太不把知县当回事了？见到知县竟不下跪？其实不然。徐先生是秀才，明、清礼制规定，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在地方必须受到一定的尊重，并拥有各种特权。例如免除差徭，见知县时不用下跪，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
跪毕拜毕作揖毕，王钺请商道雨他们就坐，然后开门见山，就建立建隆墟一事征求他们的意见。
商道雨说：“设立建隆墟当然是好事，将会极大地带旺这里。但最大的问题是人口不够，人口不多，买卖就不会兴隆。”
王钺觉得商道雨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谓一语中的，人口问题是最根本的问题，有人自然旺。
王钺让幕僚卢某把商道雨说的记录下来，然后又问徐先生。徐先生说：“来往都城，最方便的是水路，西江上可达梧州、贺县、八步，下可抵三水、省城，但此地没有码头，人货上落十分不便。”
王钺觉得徐先生说的，也很有见地。
商道雨、徐先生说开后，另外几位街坊也纷纷发言。一位街坊说：“建隆墟必须离开建隆坊，你总不能把墟建在象山上吧？”
另一位街坊也说：“建隆墟也要离开武陵塘，哪有围着一张鱼塘建墟的？”
王钺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不由得感叹道：“越是底层的人，看问题越看得清楚。闫宗孔的意见好听，但其实说的是历史，与现实没有多大关系。商道雨说的是问题的根本，但比较宏观，徐先生说的，未免带有对面海人的私心。两位建隆坊街坊说的，既说到了点子上，也容易操作。”
王钺最后总结道：“一、在建隆坊建建隆墟，势在必行。二、建隆墟建在建隆坊下，武陵塘外，具体怎么建，确实需要好好规划一下。三、在建隆墟建设过程中，招商招民工作必须抓紧。四、西江码头作为建隆墟规划的重要内容，一经确定，就要立即进行建设，不能拖后。”
说完，王钺与闫宗孔告别，要回西宁城了。闫宗孔邀请王钺登上巡检司城的城头，观看都城的形势。王钺自然十分赞成。
王钺在闫宗孔的陪同下，首先登山北城楼。放眼而望，一派大江奔流而过，高帆长棹，尽收眼底。又见在连绵的群山中，金火石露出了它和尚似的头。俯视城下，护城河连着水塘，碧波荡漾。附近水田，已开始浸水，棉花地也已翻过。眼前一片明媚春光。王钺对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城在本县西北，我读过前令赵震阳的《西宁县志》，知道西北诸乡近苍梧，百姓性格淳朴，且毅力坚韧，不喜欢打斗，但遇到小小的怨恨，就服食大茶药，通过轻生来诬赖他人。与接近罗定州的东南各乡村的百姓截然不同，东南各乡村的百姓性格大多凶猛、残暴，喜欢寻事，喜欢打官司，人们都说那里刁民多。你任都城巡检司巡检，负责本县西北部的治安，一定要熟悉这里百姓的情况，才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闫宗孔听王钺这样说，不停地点头哈腰，说：“知县说的是，知县说的是。”然后陪同王钺从北城楼走到西城楼，这里放眼而望，不远处就是是白木等乡。闫宗孔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告诉王钺：“这是大王山。”
王钺听说是大王山，问道：“此山曾是强盗的巢穴？”
闫宗孔回答道：“邑志对此山没有记载，民间说此山曾是瑶人聚居之地，大王者，瑶人首领也。元末，朝廷命地方征讨此地瑶贼，无奈地方屡征屡败。皇上因此大怒，认为地方办事不力，地方官员上疏奏曰：此地非同寻常，瑶人在此经营多年，官军近之不得。北有西江天险难以跨越，东有象山，群象凶猛，战马见之腿软，西有砂子岭、十二岭，更是难以翻越，而南边又有万洞，盘旋曲折，甚于迷宫，无法靠近，如何征剿得了？”
王钺听闫宗孔这样说，笑道：“不过是小说家言而已，荒诞不经，不足为信。但以都城地理位置和形势，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加强此地的治安工作，是你这个巡检司的职责，容不得疏忽。”
闫宗孔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说“是！是！是！”
从城楼下来，王钺和幕僚卢某就乘轿子回西宁城了。
回到西宁城的王钺没有闲着，他让幕僚卢某就建隆墟建设做一个规划出来。自己则撰写了一篇《建隆墟招商招民启》，略云：
都城古属德庆路，自明万历割隶西宁，一司总领八堡。有锦裹石、大历山竦峙于前，丰南岭拥护于后。左侧文德、麒麟山遥为拱卫。右侧象山近为环抱。象山前有石亘于海，为砥柱于中流。而山之坳，则建隆坊焉，坊中烟火稠密，人物有古之淳风。都城诚乃宁邑之一大都会，凡仕宦商贾，舟楫往来，莫不于此驻游踪、探胜景。为振兴斯地，繁荣买卖，本县拟于此地建墟，墟名建隆。凡远近商家有意至此营商者，官府助其购地建铺，免徭役三载。有意移民于此者，则无偿供地构居，亦免徭役三载焉。天时地利人和，建隆墟之建，商机无限，都城乡之居，福尔万年。机不可失，时不可再，祈转告周知。西宁县官府启。
王钺把《建隆墟招商招民启》交给书吏，吩咐抄写两份，一份贴于西宁城，一份贴于建隆坊。
过了几天，幕僚卢某亦拿出了《西宁县十三都建隆墟建设规划方案》，建隆墟自如今已有的十几家商铺始，今后新建商铺，一律向西江上游发展，商铺两边南北相对，中间留3丈宽的大路。其间涉及的田地，属官地者，官府处置，属民、僧、道者，官府出资征收，用于建隆墟建设。商铺外西江边的空地，全部辟为墟地，所有作物于四月底前处理完毕，场地平整工作于五月底完成。
启事张贴出不多时，顺德、南海、番禺、肇庆、梧州等地商家，从西宁亲友信中获悉西宁招商、招民信息，纷纷前来考察。并到官府立约画押，自愿至此经商，或自愿移民至此。
王钺见招商招民效果很好，立即启动码头建设。经多方考察，大家认为码头建于武陵埇口最为合适。
武陵埇口码头以火砖砌级，由水边上廿一级即为平台，平台左右两边分流，各十三级，就到路面了。平台前面砌石挡土，所形成的立面，悬挂着三个大窝，大窝漆白漆，上面用红漆书“建隆墟”三个正楷大字，这是王钺手笔，苍劲有力，风骨峥嵘。过往船只，远远看见这各招牌，都说是大手笔所书，此地将很快兴旺起来。
从阳春三月开始，来自南、番、顺的商家,就按照西宁官府的规划,在无偿提供的土地上建铺。象山脚下，建隆坊前，掀起了建县后第一个建设热潮。新移民也纷纷在建隆坊的前后左右空地搭建房子，或茅草，或砖木，根据各自实力而建。西江边的墟地，也如期平整完毕。
六月初一，王钺与幕僚卢某对建隆墟建设工作进行最后的检查。王钺其实就是建隆墟建设工作的组织者，对建设过程每一个环节的工作都了如指掌，但出于工作习惯，每项工作到最后时刻，他都必定进行一次细致的检查。
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王钺于是决定：六月初十六日，建隆墟正式开墟！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六日，西宁县十三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西江欢笑，象山起舞，建隆墟正式开墟了！来自德庆、高要、封川、开建和广西苍梧、平南、贺县等地的船只，停满了建隆墟的码头。德庆何首乌、高要草席、丰川大米、开建米粉、苍梧茶叶、平南石灰、贺县烟叶等，摆满了西江边的墟地，趁墟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摆卖何首乌的摊档前聚集的人最多。卖何首乌的人自我介绍说：“我今年七十二了，头发乌黑，精神矍铄，还可以穿州过埠，销售我们德庆特产何首乌，不是我有什么养生秘诀，我不过是经常服食何首乌而已。”
围观的人听他这样说，有点不相信，说：“你说你七十二岁，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这位卖何首乌的老人似乎早已料到有人会这样问他的。于是不慌不忙地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张牛皮纸，打开，上面贴着德庆州官府开具的一张牌照，上面写道：
本州城东太平坊何灿云，生于万历二十九年，其祖何氏于囹圄服夜交藤返老还童，恐口说无凭，特具牌照以证之。
上盖官印，印文为：“广东省肇庆府德庆州之印”。
又有人说：“这牌照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位卖何首乌的老人似乎有点生气，说：“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说完，再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讲起来德庆何首乌的来历：“很久以前，德庆州连年天灾，百姓四处逃荒，州衙的官员、监狱的犯人大都疏散了。当时有个姓何的重犯，单名一个九字，已年过六十，骨瘦如柴，须发皆白，仍被关押在一个黑牢里。大约过了半年，时局安定，州衙官员回来，命狱官查看监狱。狱官心想：这个姓何的重犯一定是死在狱中了。但当他打开牢房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骨瘦如柴，须发皆白的犯人不见了，只有一个满头黑发的犯人在牢里。狱官急忙回禀知州老爷。知州老爷哪里相信有这等事？于是命狱官速提那黑发犯人来审讯。当犯人来到堂上，知州老爷眼都大了，只见那犯人须发乌黑，面颊丰润，目光有神。知州老爷正在惊疑，那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大人恕罪！”声音洪亮，动作敏捷。知州老爷离座细看，发现犯人是断指的，与判了死刑的何姓犯人特征一致，确定这犯人就是那个何姓死刑犯何九。只是不知道这何九因何返老还童？于是进行审问：“大胆何九，竟然想以骗术欺骗本官！”
何九跪着大叫：“冤枉啊，小人没有以骗术欺骗老爷！”
知州老爷：“还敢抵赖！”
何九说：“不敢抵赖！”
“然则何以白发变黑？”知州老爷厉声追问。
何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每日在牢里，没有东西吃，只好采摘牢房四周野生的藤叶来解渴充饥。藤叶吃完了，就吃藤蔓。藤蔓吃完了,就拔藤根吃，藤根吃完了，就用手挖藤根连着的薯块来吃，连手指头都挖肿了。”
知州老爷听了，心想：难道这个何九真的是因为吃了这些东西？于是匆匆结束审讯，带领狱官前去实地察看，只见那牢房四面墙边，藤蔓密布，往藤根挖下几尺，又见到黑褐色的薯块，头大尾小，多幼根，表面不平，根部还伸入石罅，伸到监牢里去。有些长在沙石中的薯块，更是奇形怪状。”
知州老爷于是也让人挖一些这种植物的根块给他吃。说来也神奇，只一个多月，一些白了的头发慢慢转黑了。知州老爷大喜，让人看护好这些植物，不许犯人随便采摘来吃。后来德庆州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因为是姓何九首先发现了并吃了这种东西，吃了使白发变黑，所以又把这东西叫做“何首乌”
卖何首乌的人讲得有声有色，令人颇有几分相信。他最后说：“何九就是我的先祖。”
在建隆墟建立前，很多建隆坊的人都没有趁过墟，如今第一次在建隆墟趁墟就听到如此精彩的故事，觉得很过瘾。其实，何首乌可以黑发，都城乡的人都知道，因此不管卖何首乌的人是否已七十二岁，也不管他是否是何九的后代，都各自买了些回家浸酒、煲汤。
在墟地后面的建隆墟大街，也十分热闹，来自南、番、顺的老板经营的商铺也全部开张，有经营广货的，有经营苏杭丝绸的，有经营日杂的，有经营副食的，有经营谷米的……只要有需要，这些商铺都可以提供。
看看日近中天，墟地渐渐人少。王钺来到建隆墟大街一家经营丝绸的店铺，与商家攀谈了起来。
敬告读者
《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是以明、清、民国县志和《郁南县志》所载事实为基础，通过艺术加工而创作的一部文学作品。作品以展现都城这个千年商业小镇的风土人情和历史画卷为宗旨，宣传都城的历史文化，为都城当前的经济、社会、文化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但限于作者水平，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谅解、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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