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俭的道光
吾友茅海建,写道光的传记,称之为苦命天子。其实,比起他的儿子咸丰来,他的命还不算苦,他当家时,至少没有遍地烽火,而且让洋人占了首都,烧了圆明园。要说道光命苦,在很大程度上,是他自苦,自己苦自己。
比起明朝皇 帝来,清朝的皇 帝,总体来说,算是节俭的。但是,最节俭的,莫过于道光皇 帝旻宁。他的老爹嘉庆,已经开始注意省钱了,因为他老子乾隆,大手大脚,花冒了。但是比起道光来,嘉庆就是小巫了。在朝堂之上,提倡穿补丁衣服,害的满朝文武,好好的衣服非要打上补丁。自己呢,也不像别的皇 帝,一身衣服,上身之后,就不穿了,洗洗再穿。连想吃碗鸡蛋羹,一打听特别费事,特别费钱,也就罢了。
他的七儿子醇亲王奕譞在《竹窗笔记》里曾经提到,他爹曾经跟他说过,在道光做阿哥的时候,非常节省,每晚只买烧饼五个,自己吃两个,王妃吃两个,剩下一个给儿子吃。每餐盛饭,不过三桃碗,即小瓷碗。寝殿里,陈设特别简单,家具都用榆木的,跟京城寻常人家一般。
道光的节俭,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装给臣子们看的。这一点,倒是那些大臣们不大像话,打的补丁,都是假的。道光的节俭,从陵寝上看,是最能显出真情来的。因为那个时代,人们对于自己的死后的藏所,特别在意,平时可以省,但安葬时则能花多少钱一定尽力花,如果一个皇 帝连陵寝都十分俭朴,那么,他真的就是一个节俭之人。的确,在清朝诸帝后的陵寝中,道光在西陵的陵寝,是最为俭朴的。
正因为他节俭,所以,他发现国中鸦片流行,白银都哗哗地流出去,才会真的着急上火。鸦片流行当然是个坏事,但坏到国无充饷之银的地步,好像也不至于,到了一定程度,国产的鸦片就会出来顶行了。但是,他很害怕很上火。派林则徐禁烟之后,竟然进一步要求把中外贸易都断了。因为,他不像此前的皇 帝,在意西方奇技淫巧的东西,呢绒不要了,自鸣钟不要了,望远镜也不要了,只要能省钱就好。但凡有买卖,就一定费钱。
节俭是个好品质,但是,作为一个元首,在国际通商的时代即将到来之际,节俭到像一个土财主,也并不是个好事。毕竟节流重要,但开源更重要。而且,打开国门,跟世界做生意,才真的可以开源。南宋疆域憋屈到那个地步,只因为国际间的贸易大盛,因此国家的财富多有,半壁江山,居然维持了百多年。然而,这个道理,节俭的道光,根本就不懂。
所以,当西方人来扣门的时候,这样节俭的道光,怎么可能有合适的方法应对呢?开始是想关上大门,彻底封闭,等到人家打上门来,又想维持现状,当发现人家根本不会允许你维持现状的时候,又勃然大怒,贸然开战。最后,实在打不过了,又全盘妥协,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又要求各地官员和绅民,自行抵制洋人,让洋人在玻璃门前知难而退。
最后,事儿是越惹越大,出了乱子,都留给儿子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