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散文】父亲的桃木剑

由于我的居所空间所限，父母亲在上海期间，一般都跟妹妹住在金山乡下的农民房里，我有时间就去一趟，陪他们拉拉呱。

  昨天腊月二十八，妹妹一家三口跟同村的两人拼车回老家去了，今天一早我去金山把二老接过来一起过年。

中午吃饭时，我忽然注意到父亲胸前的扣子上挂着一串小东西，伸手摸过来一看，原来是三把木刻的小剑，不禁莞尔。记得小时候，村里很多小孩子都会戴着桃木刻的的小玩意儿，有刀，有剑，还有桃核刻的小船儿。据说，这些东西是可以辟邪的，孩子戴着可以少生毛病。没想到，古稀之年的父亲竟然戴上了他年轻时给我们戴的东西。

  母亲一旁说：我给他刻的，戴上这个，吃饭胃口好了，也不说像吃泥了。母亲说得很认真，父亲也连连说是，说他可以吃三碗饭了。桃树不好找，只有在永红（我妹妹）上班的厂子里有一棵，母亲又说。

  我笑着说好，能吃饭就好！除了说好，我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前年，父亲连续患了三场大病，做了三次手术，心脏装了支架，膀胱也摘除了。可能是年龄大了，也可能是这副身躯经受过太多的创伤——我读四年级时，父亲被垮塌的墙埋了，腰部以下全部砸坏了，做了好几台手术才救了一条命——这次，他没能像三十四年前那样展现强大的恢复能力，整个人像一棵小草经历了一夜苦霜，第二天就萎顿了。尤其是，头脑也变得不甚好用了，言行经常像个孩子。

  每次，我去看望他和母亲，他一会跟我抱怨哥嫂不会过日子，一会说他在外面拾荒那几年的见闻，一会问我一些让人哭笑不得无法回答的问题。饭间，他总愁眉苦脸地对我说，吃饭没味道，像吃泥......我只好笑着对他说，您的病已经治好了，恢复得也不错，脸都有血色了，尽量多吃点啊！然后，他就端起碗吃饭，表情看上去仍是痛苦不堪。妹妹偷偷地对我说，老头子跟你撒娇呢！你不来的时候，他不这样。见他对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母亲总说他：你这个人没法说，跟你娘一个样！

年前工作繁忙，我差不多有一个月没去看望他们，不知道这段时间父亲又发生了什么故事，以至于今天回家路上，母亲跟我说：你爷脑子不好使了，越来越愚了。说什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给父亲刻了三把桃木剑，而桃木剑竟然解决了父亲吃饭如泥的问题！

我心下惶然。

吃完饭，正要放下碗筷的时候，父亲低声跟我说:要不是饭做得少，我还能吃两碗。

我愕然，再吃点菜吧，晚上多做点饭，我说。

【作者简介】

河丁，43岁，职业经理人，子曰诗社会员，《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签约作者，《声工厂》签约作者，《聚力阅读》主编。现居上海。业余自由写作，已发表古体诗词、现代诗歌、散文、小说、评论等数十篇于 中国作家网、散文在线、中国诗歌网、《金山文学期刊》、《诗刊》、《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等。有部分散文、诗歌在国内征文大赛中获二等奖和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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