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战友】说好一起远行，你却留在原地
说好一起远行，你却留在原地
他的出现让我惊喜万分，同在一个团，他在汽车一连，我在汽车二连，六公里的路程。发小成了战友开心至极，他叫杨继昇，1956年出生，1976年入伍。1米83的大个子，沉稳老练话不多。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人们常说字看人，人如字。英俊的小伙一如书写工整刚劲的钢笔字般帅气。
杨继昇的父亲是将军，时任铁一指付政委。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在部队时，大家对干部子女是有看法的，既仰慕他们的敏捷思维及应变能力，又认为傲慢不好接触，吃不了苦。杨继昇却用自己的能力，吃苦耐劳不计较小事的宽阔胸怀，让全连官兵敬佩不已！他的低调，他的善解人意，他和全连官兵融为一体的品质，影响了我长达十几年的军旅生涯。
他很快学会了开车。师傅是山东梁山好汉叫孙先和，一个标准的山东大汉。寒冬腊月的青藏高原大雪纷飞，冻的让人无法忍受，他杨继昇照样手持黄油枪在车底翻滚，38个黄油嘴个个饱满外溢，一身工作服雪水浸透，灰头土脸还面带笑容，真汉子。有一次他开油车去天棚，重车返程时车窗玻璃被碎石击碎了，冬天的寒风涌进了驾驶室，冻得浑身哆嗦。车到乌兰县时他去看大姐，大姐看到他通红的脸心痛不已，告他别走了，换个档风玻璃再回吧。他一口回绝，吃完饭继续奔格尔木，这种精神让人感动。1978年底由于表现出色，成了兵头将尾小排长，依然风尘仆仆的驰骋在高原，依然朴实无华保持着军人本色。
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常客，发小加战友，话多着呢。他不抽烟，酒量极佳，常常在他那平房的火墙边开怀畅饮，无话不说，天南地北聊的不亦乐乎，还有小时候的故事。继昇下乡当过知青，那段劳作的时光锻炼了他，他常常提到知青的生活经历，常常感慨那个岁月，眼中的泪花忍住了，我听的云山雾罩，明白了他不易的十八岁。1981年春节，他邀请我们六个战友去在铁道兵第一指挥部任付政委的父亲家做客。见到将军我们都紧张的不敢吭声，一个战友端果盘时手发抖，洒了一地呆若木鸡直发愣，将军的女儿见状笑嘻嘻的说，爸你最好出去找个地方呆着，老人顺从着走了，临走还说吃好喝好，一个平易近人的将军。老人走后，我们无拘无束开怀畅饮，天南地北神侃一通，几乎是通宵，可怜将军不知在哪住了一晚，大家异常开心的过了个好年。
冬季过后，繁忙的长途运输开始了，安全第一是我们的主导思想。杨继昇常常带车队奔驰在青藏高原。每逢路途吃饭，从不让战士花钱，几乎都是他掏腰包，工资加长途补助上百元，几乎都是月光族。1980年我也成了兵头将尾。1981年初两个汽车连合并了，继昇此时已成为副连长，我接手他的排当排长。这种发小加战友相互信任相互鼓励的感情，经过岁月的磨合就像老酒一样，时间越长越醇。那种心领神会，心有灵犀，一呼百应的情形，融合到工作中，渗入到生活中，无论是跑长途还是临时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不断受到上级的嘉奖。
铁道兵的特殊性还在于一大批跟着父辈钻山洞的孩子也成了铁道兵。这种纯铁道兵血缘促使他们更懂得要努力完成父辈和先烈的遗愿，更加团结努力。当时我的身边就有不少发小战友。
在一个连队里，副连长也算是个人物，杨继昇是副连长，但更像一个大哥。他在生活上照顾我们，在情感上呵护我们。过一段时间大家馋了，他就把战友们拢在一起改善伙食，一律通收不见外。战友和发小称杨继昇司令，我跟着混了个政委。见面小饮几杯怡情，酒到兴处好一顿天南地北胡聊神侃！杨继昇总是可以很好的控制局面，恰到好处。我们无话不谈，未来，爱情……年轻的心不甘寂寞，天有多大心就有多大。我们憧憬未来，相约一起品味美好的人生。我和继昇在一个连队工作和生活的这段时光，是快乐的难忘的，是拼命的也是豪放的。在他调离后的很长时间，这种快乐还延续着。
1982年杨继昇奉命调北京兵部机关车队当指导员。一边是祝贺，一边是不舍，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为了他的前程义无反顾的帮他打包捆行李，最值钱的家当就是一辆永久13型自行车。我请了假开车送他去西宁，跑夜车又是大雪纷飞，我一改平日开飞车的劲头放慢速度，为的是多聊一会天。换班时继昇的车速依旧很慢，大家彼此心领神会。到了西宁托运行李送他上火车，站台上一对并肩战斗几年的战友加兄弟默默无语遥望远方，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车进站了，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刹那间失落感占据身心，孤独无助令我浑身颤抖。晕晕乎乎回到招待所遇到发小战友回师医院，告知早上六点在亥—71117号车前等我。
返程八百公里的车程我一路疯狂而去，是要甩掉离别的悲伤还是逃离失落的心境我不得而知。冥冥之中一个念头固执的占据脑海：何时再相见？
1983年7月，我奉命调西安基地，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知了杨继昇。他开心的告我进京找他，相约北京是个不错的选择。1984年初，组织上安排我去辽宁兴城辽养一个月，到北京时他开了个伏尔加卧车接我，这是头一次享受将军的待遇，兴奋之情自不必说。是夜聚在一起推杯换盏胡侃神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一夜醉了，醉的不轻……
1984年11月28号一个梦不在了，惊天噩耗让我不可能相信，又无法接受，他走了。他去大安山检查工作遇难了，时年二十八岁。30号我心急火燎的到了北京，老人悲痛欲绝，医生拿着氧气包随时准备抢救。我和大姐开始上街买寿衣，帽子是59号的，鞋44码的，大姐买了一个手帕，我提出把驾驶证一起随他去吧。家人为了纪念他，还是留下了他的驾驶证以及专业证书，这么多年一直由杨继昇弟弟精心保存着。
我常去看阿姨和伯伯。每次都住家里，阿姨和我彻夜长聊，阿姨知道我最了解他的大儿子，也只有我能说出继昇当年的一切。阿姨视我为亲儿子，说继昇生前爱喝酒，坐上席一壶酒让我喝，她想看我喝酒的神态就如见到大儿子。2019年阿姨也走了，享年94岁，一位可亲可爱的阿姨。
我的战友发小杨继昇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他的笑容定格在二十八岁。去墓地看他时，那张穿着军装的照片真年轻真英俊，常常让我产生回到从前的幻觉，想起我们的约定一起去远方，可你留在了原地。又到清明，不能去墓地看你，写篇思念的文章吧！继昇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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