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
远远看去,白马集镇就像一堆乱糟糟的砖头或一簇不规则的破旧杂物堆砌而成。那弯弯曲曲的芋家坝就像一条明亮的断断续续的破碎的闪亮闪亮的镜片组成,镜片或长或短、或扁或圆或方,还有一段一段没有衔接上,中间被杂木或村子挡住。
陈大头就坐在一个花山旁边一个小山包上的草皮上,一手捏着一根刚刚掐下来的狗尾巴草,轻轻地在脸颊上扫着,痒痒的。另一手撑在地上屁股后面的地上。仰着身子,头斜着,向西看着那堆乱糟糟的砖头和那条破碎镜片组成的往西蜿蜒而无尽头的芋家坝。他有时有一种冲动,想用手指轻轻地将那堆砖头或那条碎镜片抹了,就像面前的屁股底下的泥土上的沙土,心里才有一种毁灭的快感。
他总想不透,邻居王驼子,整天打个赤膊,用草绳扎着裤腰,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见到什么就往回捡,大头几次找不到自己的晒在外面的裤头,还有几次自己的鸡突然不见了,也闻到煨鸡的香味,可就是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王驼子干的。
他恨不得打死这个老不死的,或者驼子他自己主动早点死掉,那样才省心。看到他就烦,烦透了。前天他终于没有看见进出的王驼子,心里快活了一天。上班去的路上,他觉得整个白马镇都干净亮丽了些,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意。
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个老东西要是搬走不回来就好了,免得天天在面前晃来晃去胀眼睛,不知道怎么会与这样的人作邻居。他快乐得想,想着他搬走后,门口固然清静,不至于天天看到那令人讨厌的身影,东西也可以放心地晒在门前系在两棵枣树之间的麻绳上。一直想到到快半夜12点,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太阳射进窗帘子,他才醒来。他独自的笑了,为了王驼子搬走的可能,竟然高兴到半夜,真是有点可笑。他赶紧爬起来,扒了一口早饭一头扎进那堆如乱砖似的集镇里的一个厂子去上班。
晚上一下班,大头就瞄着隔壁王驼子的屋子,大门紧闭,悄无人息就像自己家的灶台。以往王驼子早已经撅着屁股,又在弄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今天好像又不在家。大头心想今天又是一个岁月静好的一天。他进门准备晚饭,可今天他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总有什么事情堵在心里。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堵心的。
到了晚上,他往床上一躺,以为今天总可以睡个安稳觉。可一上床,却异常烦燥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闭上眼睛就看到老张那张弓一样的背,和低头做事的忙碌背影。他想,这个死老头不在,周围应该非常安静,可怎么总也甩不掉这个影子呢,今天他不在家应该心理踏实安静才对呀。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一直在脑海里映着王驼子的影子,又是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和昨天一样,又一次起床晚了,他匆匆忙忙到集镇上买两只三麻子的烧饭就去上班了。
如此一连几天,本以为王驼子不在家,可以安稳地几天。本来看到驼子的影子就难受,不料,王驼子人不在家却用魂依然把大头折腾得死去活来。
到第四天,大头彻底垮了。他几乎绝望,王驼子到底去了哪里呢。他放下工作也要去找,不然,他无法入睡,再这样下去会发疯的。王驼子是不是走失了、是不是掉到哪个水沟淹死了、是否已经死在家里,各种设想把大头弄得得晕头转向。他向车间主任虎子请假,主任虎子爽快地答应了。
大头第一个事就是到村里所有水塘里找,看看有没有漂浮起来的死尸,连茅坑都没有放过。又向村里人打听谁看到过王驼子,人们看到他这样打听驼子,觉得很有些奇怪。因为谁都知道他们这两家邻居是历来不相往来的。
不行!要进他屋里看看,会不会死在家里。他觉得能不能翻过他们那个院子呢。他想了想,还是要去的。不然,万一真的死在家里谁也不知道,虽然看到这个王驼子就感觉犯嫌,但毕竟驼子也可怜,孤独一个人,甚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他围绕驼子院子走了几圈,又在院墙矮处瞄瞄,又把头侧过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又在那个院子豁口把眼睛对着里面狠狠地瞅了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你想干嘛!”正在他在聚精会神地通过各种渠道打探里面动静的时候,背后突然大吼一声,“我盯你半天了。”大头回头一看,原来王驼子站在背后,手里拿了一根木棒。他吓了一跳,赶紧逃开,吁,他跑进自己家门,关上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定了定神,妈的,怎么就回来了,还被人家喝斥了一顿,以为我有什么企图呢。
终于,晚上大头一上床就睡着了,呼噜一直打到隔壁的王驼子差点报警。
白马集镇依然像个杂物组成的乱堆,花山还是那个山,进进出出的驼子还是那样胀眼。两家还是从不啰嗦,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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