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她像《新龙门客栈》里的林青霞

秋天把它的脚印深深踩进大地,我家窗前一棵高树的黄叶子一夜之间就掉光了。而矮些的树,都还举着红的绿的黄的叶子。这才是高处不胜寒了。

我在萧瑟秋风中出门散步。这是在路上看到的牌子。我不认识糖槭树、油松、元宝枫……准备按图索骥,一个一个认下来。

这是今天的新华西路通向运河路段。天上的一条云带,像一条洁白的哈达,只有秋天才配得到它吧。路上设了临时红绿灯而没有监控,所以偶尔有一两辆车都是呼啸而过。看不到一个行人,这条大路好像是给我一个人走的,一直通向我家。

路边的树和大丽花。我喜欢有香味的白花,其次是粉色或者黄色的花。白花胜在芬芳,粉花和黄色胜在颜色。

风非常大,有那么一刻,我倒要退上一步了。可是枯萎了叶子的花,摇晃着它们硕大的花盘,固执地坚守着最后的鲜妍。

运河东路,大货车必经之地。运河里一滴水也没有,现在是干河了。被水泡过的运河底,裂开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好像鱼鳞。这条泥土的大鱼,就晾在秋天的大风里不能游走。

城里人工草坪绿意茵茵,野外的草早就枯黄了。这像不像同龄的人,有的养尊处优白白胖胖,有的饱经风霜满面沧桑?

小区里,白桦树也落尽了叶子,可是它们树干洁白,更显出诗意来。

回家,剥红心柚子,烤绿南瓜子,泡金丝皇菊。

秋天的馈赠在食物里。刚刚它还又干又扁,很快一大朵金色的菊花就袅袅婷婷盛开在水中。

秋天的馈赠也在万千诗行里。因为屈原《离骚》名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夕餐秋菊之落英。”而使一杯菊花茶也能有高洁之雅意。

一边在读苇岸的日记《泥土就在我身旁》。我特意去找他的十月十六日的日记。发现从一九八六年起到一九九年,他很少在这一天记日记,偶尔记几行字,也并没有描写季节天气。十月十六日对我来说也是平常的一天,但我把今天的云,今天的花,今天的感悟记录下来,可能就是特别的一天了。

苇岸只活了三十九岁,却留下大量笔记文字。他在日记里说,加西亚.马尔克斯从来不记笔记,他觉得做笔记就顾不上构思作品了。这可能是小说家和诗人的区别。小说家着重叙事,诗人着重炼句。那时代没有网络,诗人的日记纯粹用于记录和积累。但由于不是流水账的家长里短,而是对阅读写作人生意义的思考,既精炼又隽永,所以非常具有可读性。
人们乐于旁观他者的生活,困苦的看到困苦,优越的感到优越,寂寞的看到热闹,于是谁也不感到孤独。我的朋友素老三在网上记日记,把自己每天的经历写下来,因情节曲折,人物形象丰满而读者甚众。在网络全覆盖的当下,这种写作方式非常受欢迎。
苇岸的日记是他去世多年后,冯秋子编的。在一九九五年日记里,他还写了对冯秋子的第一印象:“我曾将冯想象成《新龙门客栈》里的林青霞,即面部某个部位像林。实际不是这样,她苍白,清瘦些,我称这是知识的力量,造成了特定的知识分子外貌。”
巧了,我刚刚温习了《新龙门客栈里》金镶玉和邱莫言过招那一段,林青霞扮演的邱莫言把张曼玉扮演的金镶玉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都传到了自己身上,实在精彩。影片里,林青霞女扮男装,英气逼人。虽然面部不像,但冯秋子骨子里的飒爽意气应当是像的吧,至少苇岸去世后,她还能坚持出版他的日记。
其实我觉得记日记对积累素材锻炼笔力非常好,针对阅读,记下来还可以再次回味多次思考。可是我们普通人往往记成流水账,同时毅力也不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就成了烂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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