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日记之六(1975.8.12-13):放假返城(徐景洲)
从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又来到了分别数日的县城,既没有分而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平平常常,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罢了。倒是突然觉得城市比起乡村来,是那么狭窄、杂闹,空气也不清爽——我不想家,革命者四海为家吗!
中午,兴亚、志刚来访。
我的头脑现在还麻木着,还不能习惯于新的生活,而对自己身处何处仍不清楚,只知朝下过吧!
海峰给兴亚的信中提到我,说希望我能写点小说、诗歌什么的寄给他们看。可我怎么办呢?不要说小说了,就是小诗也没有写过一首,这怎么能行呢?要动笔,不要变懒,札记、日记、记事都要持之以恒,决不能松懈。
放十天假,本月二十二日就要回去了,生活要走上正轨了,一切都要正常而有秩序了,要在假期中,认真订好学习规划,写几首诗。
人,在孤独、寂寞、闲暇、无所用心时,就会产生一些胡思乱想和一些与现实不符合的奇妙幻想,有时想入非非,异常兴奋,有时想入歧途,绝望苦恼,其结果,就是丧失人的意志,麻痹人的思想,使一个人陷入精神迷惘不振的危险境地。所以,人不能离开人,每时每刻都要寻找自己的同志与朋友,在自己的同志中,找到安慰与温暖,找到鼓舞自己前进的力量。
从乡村回到城里,日子并不舒坦,一天无事可做,丝毫也没有意思,我真想念乡下。家——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不应是一个专有的、单数的名词,而应是一个变动的、复数的名词,革命者应四海为家。
革命者不是没有家,也不是不要家,只不过没有固定的家,不要个人的小家罢了。
同日中午
不知怎么搞的,近两年来,我患上一种嫉恶如仇的病,感情很容易激动,憎爱分明,一反往日那种态度暧昧、明哲保身的情形,誓要踏平一切不平。
自下放以来,阿谀奉承、拉风箱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就知青分配生产队来说,也是如此。那些有权有势的优先分配到所谓的好队去,而我们家庭一般的知青,则分到人家拣剩的最差的生产队去。更有甚者,人家想调队就调队,还****地解释为,那队里有人家的老同学。而县里的某些干部,更是阶级眼病患者,有一次,他到别队知青那儿去看望,后又推车往我们那儿走。俺以为是奔我们而来,就忙不迭地急三步迎了出去。可没等我们赶到,人家就朝回走了,说是走错了路。我们让他进去坐坐,他说屋子没盖好时,就来过三次了。唉!对比之下,真让人寒心愤怒呢!
前次去公社,向助理闲啦到这样一些情况,他说,这些人,总想攀些大树好乘凉,可他就不知道,大树倒下来,也会把人头砸烂的。这话说的好,是对那些拉风箱,为资产阶级法权效劳的走狗们的莫大嘲讽。
我嫉恨这些肮脏的社会渣滓,我要尽我的力量,进行斗争,不畏强权,不畏权势,只知正邪是非的不能并存,要为真理而斗争。
坚决打倒罪恶的等级关系,铲除人间的不平等。
(晚)在城里真的过不惯了,这几夜做梦都是在乡下,醒来还以为是在乡下呢——我爱上了农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