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事是不是你眼里幻灭的烟火
01
我的心事是不是你眼里幻灭的烟火
水乡有迷人的夜晚。
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好像从来不曾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我们也好像生来不爱欢闹，而是属于这里，属于这份宁静，沉寂，属于星空，夜幕与河上倒映的灯火。
夜饭后，沿着河散步，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话。路遇卖许愿船和花灯的人家，手工制品，却都紧巧得紧。买些烟火和花灯，上了游船，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和一些没头没脑的祝福语，然后去看朋友的花灯，也是那些痴情又可爱的小句子。青春年少，必是这样的。
西塘的夜晚从船划动的那一瞬开始。
缓缓流淌的河水，轧轧的撸声响起，像是一种仪式，对自己的告别。原以为紧紧包裹的忧伤情绪，无法释怀的痛苦煎熬，都随水而去，而那些年少痴狂的爱恋，死生契阔的誓言，也变得稀薄起来。
河岸上，灯一盏一盏地亮。
家家户户的红色灯笼，像是经过约定，三三两两地散发着温馨地光，在这浓墨重彩地黑夜。
放花灯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我们齐齐约好，将灯芯点燃，用手呵护着跳动地小小烛光，然后轻轻放在水面，粉红色，白色，玫红色……一时间莲花绽放。
再点燃手中的烟火，看它们的光亮，用烟火在眼前的空气里写他的名字。要为这夜晚，为这河面，为这黑色和红色的美妙，为在心里歌唱的小小精灵。
“我们去看烟火好吗/去看那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如何再现梦境/让我们并肩走过荒凉的河岸仰望夜空/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这顷刻宛如烟火。”
02
苔痕深处每一块砖里都有一个故事
次日，竟是西塘的大日子。
客栈的老板娘夸赞我们选了一年中最好的一天来到西塘，这是农历的四月初三，有盛大的庙会。我们为这份误打误撞的幸运而雀跃不已，缠着老板娘，要听庙会的典故。
明崇祯年间，嘉善一带旱灾严重，乡野颗粒无收，江南处处饥民。当时有位姓金的老爷，家中排行老七，人称“金七”，是负责押运粮食的小官。一日，金七督运皇粮路经西塘，见百姓挨饿，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运粮船队所有粮食尽施于民。皇粮给了百姓，可是欺君之罪难逃，金七自知躲不过惩罚，便投身于雁塔湾的河里。当地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好官，集资造了一座七老爷庙。
这一天，四月初三，正是七老爷的生日，他老人家要出巡了！我们一口气喝下米酒，趁着微醺的酒兴，便兴冲冲地赶往七老爷庙。西塘沸腾了一般，几乎全城出动，打莲厢，扭秧歌，调龙舞狮，热闹得不得了。七老爷和七夫人的行宫要晚上11点才开始巡游西塘的大街小巷，所以我们见到的，只是白天热身的庆祝活动。热情的西塘人介绍，庙里还有整整3日的大戏看。可惜，我们待不了那么多天，只能与这一份热闹短暂邂逅。
下午，圣堂，醉园，种福堂，尊闻堂，听了一路的故事，然后像饱学之士一般，想着将这些典故，带回城市里，将这方水土中的风物与人情，装进自己的人生。
也许，景点最迷人的地方，不在于它高墙之内的盛衰，而在于它的每一块砖石都是一个故事，哪怕它们中的一部分生着绿苔，另一部分光洁一如最初。
到西塘之前，早已听人们细数过当地的小吃。
龙蹄，扎肉，芡实糕，八珍糕，鞋底酥，管老太的臭豆腐……沿着廊街，有酒旗飘动。有的食物，只看一眼也便解了馋，比如龙蹄，硕大的肥厚的蹄髈，让人疑心是什么样的胃才能接纳它，然而购买的游人极多。扎肉小小的一块，用荷叶包裹，一口咬下去，有清淡的酱香味。糕点们都是极甜的，甜且糯，久久停留在唇齿间的香气，让人感到幸福。
熏青豆是我最喜欢的小吃，混以香料，用炭熏熟。青豆自有一种水乡的滋味，有的是新鲜的，带点咸味，还有一种是风干了的，略带甜味。
熏制似乎是江南人家的爱好，家家户户都陈着熏制的青豆，一边贩售，一边往自己的嘴里丢，这样的生意，做得饶有趣味。
西塘的饮食大多是河鲜，老鸭煲馄饨汤，清蒸白鱼，小炒河虾，以清新的滋味宠坏了我的胃。一种叫做“夜开花”的蔬菜，连名字也带着氤氲水气的美，在我的家乡，它只是瓠瓜，但是到了江南，便有了江南应有的绰约。
03
每一张纸上都搁浅着一种心情
纪念品是出游的见证。
每去往一处，我总在想，我是要留下什么，又要带走什么。
廊街上有林林总总的小店，和别的古镇一样，贩卖稀奇古旧的玩意，大多是赝品，价格不算便宜，店主们也不很殷勤，像这个小镇一般，慵懒地微笑，从不劝你买点什么。
有些人家将家传的古物拿出来供游人欣赏品鉴，书画，木雕，石刻……只需5元，便能带走一份记忆。
在西街的尚秀坊，看见一双颜色艳丽的手工千层底绣花老布鞋，迫不及待地穿上它，完成在西塘里余下的路。
西塘人气最旺的小店一定是彩云堂，店里售卖有水乡特色的记事本，线装本，明信片与手绘地图，特别怀旧的颜色与质地。
将几张明信片写上煽情的句子，然后寄往天南海北，想象收到祝福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触目可及，店中贴满了各地游人的留言，这些密密麻麻暗黄的贴纸，每一张纸都是一份记录，一种心情，一段邂逅，一次搁浅。
我站在店里久久地阅读人们的心事，有情侣忠贞不渝的誓言，有父母对孩子的奢望，有失意者喟然的感慨，有得意者潇洒的笔墨。
未能免俗，我也在其中的一张纸上写下了约定，希望那久未谋面的朋友，将来的某天也来到这里，看到我写下的句子，然后写上她的心情。
还记得吗，我们曾约定，一起看细水长流，而今，我来了，你呢？
返程途中，火车向着城市的腹地缓缓行进。
来时，我带着一腔急促的热望，而此刻，一切都被放慢。我的心似乎遗留在水的一方，在“吱吱嘎嘎”的门窗背后，“咿咿呀呀”的船撸之上，在西塘的沉默与微笑之中。
终究要离别的，缓慢转身。
西塘与我而言，只是宁静的梦里水乡，安置一些祈愿，一些心事，一些疲劳，不过倏忽的时光。
本期责编：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