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术后｜往事

2009年，母亲动了个小手术。手术很成功。
在记忆中，这是医生第三次在母亲身上麻醉动刀了。
1985年9月，我刚离家到北京上学一周，在前黄修建站工作的母亲，就被坍塌下来的水泥桁条砸断了腿，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动了手术之后，在家躺了一年才好，至今天一阴湿，母亲就会马上感觉到。那次受伤之后，父母都瞒着在北京上学的我，直到寒假回家，在常州的同学告诉我，说我家里出大事了，我才知道。
1990年代早期，母亲被邻村一条大狼狗在大腿上狠狠地咬了口，后来用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移植到受伤处。当时动手术时的麻醉师是本乡熟人，跟我母亲说：大姐，上次手术你是全麻，这次又是半麻，以后要注意啊，麻醉次数多了，对身体不好。
但这次母亲还是没有躲过。与前两次严重的外伤相比，这次是身体的病症。
我到家时，母亲正坐在家里的阳台下，挑拣新收的黄豆里的杂物：“反正坐着也没什么事，顺便做点能做的。”
母亲气色尚好，只是感觉无力，说话声音软绵绵的，远不如以前干脆响亮。
“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叫你爸做一点？”我进屋放包时，母亲突然间想起来，扭头问我，“你到楼上去换双拖鞋吧，要不，让你爸给你找？”
“不用了。”我应了声。
以往回家，对于吃饭，我都是有期待的。比如，昨晚在湖塘住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母亲这次不是身体不好，我回家会吃什么呢？
早上一定是青菜猪肉馅的米粉团子，晚上则会是青菜猪肉馅的馄饨！
母亲知道，这些都是我的最爱，而且，现在又正好是青菜的旺季。这次回家，因为母亲身体还在静养中，所以，泡饭成了早饭，馄饨也更没时间弄了。
“我昨天才开始吃鱼，前一段时间身上还有疱疹，医生不让吃腥的。”母亲动手术时，正赶上又得了疱疹，虽然母亲很爱吃鱼，也只能听大夫的了。
“你舅舅上半年动了手术，一开始我每周都去，给你舅舅送点肉啊鱼啊的，后来变成一个月去一次，最近有两个月没去了，你舅舅还老是问。这一次我动手术，也没跟你舅舅讲。”母亲兄妹3人，母亲是老幺，因为过去生活困苦，大舅舅很小就送人了，所以，母亲和舅舅兄妹感情很好。如今大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母亲担心自己动手术的事，舅舅知道了，会担心的。
“你腿上怎么了？”陪着母亲闲聊时，我把裤腿挽了上来，母亲看到我腿上有疤痕，问。
“哦，没事，大概是身体里缺些什么元素，所以，皮肤发干，找皮肤科看一下抹点药就行。”
“那赶紧去看看啊，别耽误了。”母亲接着说。
“动了手术为什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母亲手术后，只在医院住了4天就出了。
“那要好多钱呢。手术之后，在医院里，也就是养一养，那还不如回家养呢，这样能省不少钱呢。”
母亲清苦惯了，即便病了，还是舍不得花钱。我只能摇摇头。
“记得少喝点酒啊。”我离家的时候，母亲望着我说：“记得有空就打个电话回来。

嗯。我鼻子一酸，赶紧钻进了汽车，摇下车窗，跟母亲和父亲挥手道别。

（原文记录于200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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