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保险箱

文/操可桢(蕲春檀林镇)

一说到保险箱,让人不免想起那个“玩意儿”肯定是坚不可摧、密码重重,防火、防水、又防盗即笨重又厚实形似小冰箱的那种铁圪垯物件儿;在我看来保险箱这个家什一般普通人家是不必要的东西,农村也没有哪个家里有那么多金银细软和现钞可放,所以也没必要置办这个。据我估计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家可能没有这个东西,当然城市人家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东西在我看来那只是国家银行或者公司厂家才是神一般存在的标配,不过也不排除个别小商贩家也有存在的可能。常言道:“财不可外露示人”,也许以上我的推断是错误的,这个我暂时就姑且不论。但我还是相信现代的很多农村人见都没见过这东西吧!大家是否有同感呢?

一说到保险箱这东西就让我不得不想起零几年在广州的时候,那时我差点就“搞”了一个回来。那是在恒晖五金厂打工时,我们在清理杂物的仓库时,发现了很多笨重的铁圪垯小箱子一样的东西。说是箱一看它也装不了多少东西,有开关锁钥和密码盘,我就问同事这个东西是做啥用的?同事回答我说是保险箱。哦!原来是这个“玩意儿”呢!零九年工厂因环保问题要从当时的大干围迁移到白云区的龙归去。厂里的东西该搬走的搬走,没用的都卖给了收废品的商家,其中这些库存的保险箱也在清理之列。记得有好几个同事就偷偷地拿了回去,我张榜就有个老乡也拿了一个出来了,那年过年坐火车我俩在一起回家的,看着他啥行旅都不带,就驮着一个保险箱大冬天的满头大汗一起挤火车。我既好笑又庆幸,庆幸的是自己当初没拿是明智之举,不然不累死才怪呢!就这样我与保险箱这个东西从此失之交臂。

我家过去也有个“保险箱”,可那是父亲用来专门放大集体时的账本和放现金用的,另外还有一些我不知名的古老线装书藉,说是“保险箱”那可真是实至名归。看着父亲如此重视,所以这个“保险箱”让我更加充满了好奇和神秘感。

其实这个所谓的“保险箱”就是一个木制的小书匣而已。据母亲说,那是父亲过去读书时用来上学装书和文房四宝用的。听母亲说父亲过去读过十年长学,所以这个书匣是他的宝贝;就连从大同库区移民到现在檀林这边来,以前家里很多好家俬都扔掉了,唯独就是舍不得扔掉这个书匣。

从大同到檀林落地生根,这边的领导见他识文断字,能写会算。就把大队林场出纳兼生产小队出纳这个钱粮“大官”让他做,因此他的书匣就成了他的“保险箱”,并开始统纳小小一方的财政金库使命了。

对了!说到这个“保险箱”其实就是一个高大约五十多公分,宽约四十公分厚约三十多公分的木板小立柜形式;中间隔板把上下分两层,从隔板中间镶进一个小铁耳,前面是一块整体的面板,在面板的中间挖一个孔,锁的时候就把面板中间的孔对准隔板上的小铁耳,外面套上锁就是一个整体的箱子了。为了方便木匠师傅在小书箱的顶端正中安了一个便于手提的铁耳款,就这样,集体的进出账本和人民币等“巨款”尽纳于其中;父亲一生是一个非常谨慎细心的人,从事管账管钱从未出过差错。集体的钱财在他手上从不拿一分,就是集体出售农副产品时错进来,他回家只要查清楚了也必须马上退回收购部门。记得有一次林场场长和另外几个人到土产部卖茶叶回来向他交钱交账,他把算盘一拔弄居然多出二十八元钱。场长他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人更别说算账了,卖多少交多少。茶叶出库时可是有斤量的,这一下多出这么一笔“巨款”真是一件大事呢!要知道那个时候一个大劳力一天才一毛钱一个劳动日,算起来一个人几乎要做一年的。这二十八块钱的意外之财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一个天大的诱惑和机会啊!据他当时说场里几个人提议要不大家就把钱分了或者大家去买酒买肉回来大吃一顿。可是他就不这样想,硬是把场长叫来,要他把多余的钱送回去,场长也是一个忠厚人,就听他的话和他一起把钱送到了供销社土产部。土产部收购员听说钱一下错了那么多,脸都吓得变色了。我咋这么糊涂一下就错了这么多啊!赶紧握着父亲的手一个劲地说:“同志!谢谢!谢谢呀!”就差没下跪了。

我一直对父亲的“保险箱”很感兴趣,知道里面有很多钱,过去林场“副业组”和小队“经营组”“畜牧场”到了秋后几乎天天有钱流入。比如说林场种的有茶叶和甘蔗还有其它农作物,小队有山棕和芝麻黄豆瓜果这些农副产品到了下半年除了集体预算自留一部分社员分配外,其它的都要拿到供销社土产部卖掉。卖了以后所有钱暂时就到了我父亲的“保险箱”里了。看着父亲每天晚上在油灯下把一张张的票子按面值大小分类用旧报纸包好写上数额放入他的“保险箱”。面值一分到五分的硬币他是用旧报纸按一块两块地按不同面值把它卷成长圆形的圆锭子,没胶水就用母亲做鞋粘布用的糯米饭一锭一锭地粘好。看起来就像现在看电视剧里看到的银锭子一样真的很诱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箱里面去码好。包钱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硬是手痒得不得了,有时禁不住总去拿一个过来摸摸。这时父亲马上沉下脸来眼睛一瞪,没办法我只好乖乖地放回去。直到他把所有的钱和账本放入他的“保险箱”。这时他会拿起一把与小箱很不般配的上海“长虹”大铁锁把箱子锁上;说起这把锁到如今我都还在用,铜锁钥也还是时时挂在我身上。把箱子锁上之后,他就把锁捏了又捏看了又看拉了又拉生怕没锁上。转身后还要看锁有没有锁好,这种情况据现在医学术语好像叫做什么“强迫症”怎么的,由我说应该是叫一种职业综合症更为合适。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细致谨慎的人,所以大队领导和群众都信任他。

直到现在我想起他当初的那种举动,有时候一个人不免暗自发笑。但更多的是感叹!感叹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境界纯洁之高可以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他那样一个装钱的小箱子要是在现在这个社会就是一屋码起来也会让贼偷过精光对不对?不说别的,就说家里那个木门吧!就两根细铁丝随便扭一个耳款两扇门把它往中间一拉,套上一把老式挂铜锁就ok了。两扇门锁上后,中间一个大门缝,我们姐弟几个放学回家一般都不用钥匙,就从门缝里钻进钻出,要不就把另一篇门往上一提就卸下来了。还有土砖墙就算是门好锁好,要是贼人随便哪里挖一个洞进去,根本不需要打开他那把捏了又捏的长虹大锁,直接提上他“保险箱”就可以溜之大吉了。我一直感叹那时人们思想境界之高尚和品德之可贵。这真是毛泽东思想武装下来的一代好百姓啊!想想如果一直到现在人人都和那时思想一样,我看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像现代人们所说的不能实现的,一切皆有实现的可能。

童年的我对于父亲那个神秘的小箱子一直是很感兴趣,总想找个机会一探究竟,当然里面的钱那是不敢动的。箱子还是那个箱子,还是一直放在木窗户下桌子旁边的米桶上搁着,窗外看得对过。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直到读初中了,还一直惦记着父亲的那个小箱子;不行,得想办法看看里面的秘密,我主要的目的不是别的,是平常看见父亲打开箱子时看到里面除账本外还有很多书,多数是线装的古书这些。所以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书,初中时代正是对认识世界和了解自然是一个非常时期。也想看看除“枯燥无味”的课本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直到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在家没事总喜欢到处乱翻,当翻到一个梁上挂着的废铁暖坛(过去灶上用来烧水)里时,在杂物里翻了几根钥匙,其中有一根上面有“长虹”两个字。我不由心中一喜,我就把它拿到“保险箱”的锁上一试,呦嗬!居然一下就打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别有洞天,当然里面的钱是不敢动的,只能是摸摸了,那就拿书吧!里面有《老版绘图水浒传、有大明英烈传、有九死九还魂……》还有好几本风水择日的线装书这些我当时不感兴趣也看不懂。里面也有父亲平常和林场有才华的吴大爷写的相互和诗,也有他手抄的山歌歌集。我把那些半文言半白话的书拿出来似懂非懂地偷偷看了又放回去,看到父亲也没有发现有异样,胆子就大起来了。干脆先一本一本地偷出来拿到学校看,在同学面前炫耀着,不料拿到学校礼拜天没带回去居然被别的同学偷走了,这本书我到现在都感到可惜。后来《大明英烈传》也搞丟了,《刘子英打虎救许娇春》借给要好的陈同学了,他喜欢说古书,就给他做鼓书剧本了,本来那本书就是以鼓词的形式排版的,正好适合他,后来我也没有拿回来,如今这位同学都作古了,唉!世间事总是哪么难料。

偷书的事父亲一直没有发现,也没有听到他提起过。现在回想起来也许父亲后来肯定是知道的,毕竟他是读书通达之人;再说古往今来有偷书不算偷的说法,还有个偷师学艺应该也不算偷,现在也只能是这样理解了。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一转眼父亲也离开我二十多年了。去年我楼上搞卫生时居然又发现了当年父亲的“保险箱”了,前面的面板不见了,在角落里满是灰尘静静地躺着。没想到以前土砖老屋重修到现在的楼房,家里这么多旧家什该扔的扔了,该烧的烧了。这些过去记忆里的东西现在在脑子里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唯独父亲的小钱箱还在并且在顶楼上。想想这也许冥冥之中父亲为我留下永不磨灭的记忆吧!

(岁次辛丑孟秋高山流水操可桢撰稿于宁波)

作者简介:

操可桢,网名高山流水,共产党员。湖北蕲春县檀林镇人,六零后,业余文学爱好者,喜欢格律诗词和散文,易学。

蕲春乡情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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