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村庄的头顶
风吹过整个村庄的时候,我还在梦中。
我好像听到了风吹过来的声音,屋檐上的茅草一直在小声呜咽,就像门前的那条小河一样,有一天流着流着就不动了。它被一场风锁住脚步。等到明年春天才能给予放行。茅草最先知道冬天的来临,它在一场场接次而来的风中得知冬天的讯息,立即锁住汁液,只留下枯黄的草茎与这个人间对抗。等冬天的风吹来的时候,它的内心是沉稳的,是安定的。它笃定地相信,风会越吹越暖,然后,屋檐下的冰雪就会融化,大地上就会开满鲜花,等所有的小草开始钻出地面的时候,屋檐草的生命也会被再次唤醒。
风吹过整个村庄的时候,我还在梦中。
我又梦见了父亲。他笑着站在我的身旁,让我为他整理一份文件。我接过泛黄的旧报纸,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字。也就是那么一瞬,在我看着那些文字的时候,镜头突然转换到别处,父亲已不知去向哪里。我立即醒来,心里黑压压地,呼吸变得急促。看向枕边的手机,才是凌晨三点左右,世界漆麻一片,只能听到风吹过窗隙的声音,类似一种女人的暗哑的呜咽声。
再也无法入睡。我把城市想象成村庄,把钢筋水泥浇筑的楼群想象成乡下的村舍。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那时,父母年轻,每日忙碌,很少顾及幼小的自己。但整个天地似乎都是属于自己的,可以肆意地玩闹嬉戏。田野里的任何植物,在孩童的眼睛里都是一丛丛的原始森林,每一道土壕,都是一架架崇山峻岭,每一只昆虫都是一个个庞然大物。幼小时不知这个世界的酷热和寒冷,一年四季,孩童的世界都是一本童话故事书。
我喜欢村庄更胜于城市。虽然,也有很多时候,我喜欢城市里的繁华,想象着能够过一种小资生活,每日写写小字,养养花草,品一杯清茶,熬煮一杯咖啡。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在中午的暖阳下小睡片刻。一颗心因为安定而蓄满蜜糖。但更多时候,我的心里是躁动的,焦虑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调教自己的情绪,让它不伤不痛不痒。也因此,我更加喜欢上了乡村的安静与祥和:清晨或者傍晚时分的炊烟,哗啦啦流淌的小溪,随风摇曳的青青草木,一丛丛盛开的野花……我想做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童,始终眷恋在父母的怀抱里。
风每一天都在刮着,刮着刮着就把一个人从童年带到了暮年。刮着刮着,就把一个青涩的少年带到无奈的中年。中年是过午的阳光。中年也有属于自己的一场风。无论在阳光下还是在风声中,中年都是看起来分外沉稳,但内心都是兵荒马乱。成年人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对命运的顺从和蛰伏。曾经的那些激情和光鲜,都成为一个遥远的不契合实际的梦境。
我们活着活着,就失去了童真,失去了理想。活着活着,就失去了很多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且在失去的同时,我们又在重复地拥有着。就像一场风,它不会只刮过一座村庄的头顶,它会始终前仆后继地持续地刮着,它改变一切,又恢复一切。也正是在这无数场风里,我们每个人,都成为了一个具体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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