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艳波 ▏“伦同学”二三事
作者 ▏黄艳波
“伦同学”是公务员,还是个小有成就公务员。不信去查百度百科或市政府官网,都能搜到他带头像的简历,从考上大学至今,何年在何处任何种职务都写得明明白白。换作你我试试?想在上面留一句简介恐怕都难。
这些年来,“伦同学”一步一个脚印,走上领导岗位,硬是稳稳当当,没出过任何闪失,是个经得起革命考验的好同志。
网上他那张头像,一如既往显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特色,与他读初中时少年老成模样保持高度一致,除了发际线高了点。
总的说来,“伦同学”的脸当初就没年轻过,现在也没老过。他的相貌也相当经得起岁月考验,非常不忘初心。
有时我也惭愧反思,为啥当初起步都一样,“伦同学”就出类拔萃,我只原地转圈,差得不是一般:同为九零年的理科复读生,人家考本科,我考专科;人家是公务员,我成“叫咕咕”;人家当领导,我专门“打酱油”。
算了,不想那么多,还是想几件曾与“伦同学”初中同窗的趣事好耍些!
1983年小升初考试后,郫一中从本县各乡小“搲”了“油面子”组成两个班。我与“伦同学”,还有我之前写文提过的“良同学”,都是一班的清河老乡——当年清河乡被“搲”了七颗“油珠珠儿”过来。班上同学都来自天远地远的农村,只得住校,平时也没咋见过世面,一个二个土得掉渣渣。
先说我吧,初一上期开学前,我暂住我爸县城单位寝室。我爸叫我去文具店买笔备用,我不敢独自上街,就是不去。生怕出门迷路,走得出去就走不回来,还被我爸嘲笑一通。
开学上课了,有天下小雨,我打了把折叠新伞去上学,我至今清晰记得那伞我爸买成12元(因为穷惯了,我习惯性对买东西的价钱敏感)。
当年我的班主任李长清老师刚好大学本科毕业,他工作第一年月工资51元,月课时奖金6元,月班主任津贴也几元。对比李老师的工资,可知那伞价不便宜。走拢教室,我把没咋打湿的伞收进课桌抽屉,小心放好。
我是第一次用折叠伞,我班部分同学也是第一次看到折叠伞。下课我出去玩了,几个调皮娃就来我课桌边,取出折叠伞研究。他们找到按钮,打开伞,四处寻关伞按钮而不得。我回去后,看到我课桌前围了一群脑壳,心想大家都还不熟,怎能乱动我的东西呢?还有点不高兴,把伞拿过来按常规操作关了。一群娃大彻大悟,轰然散去。只听“伦同学”声音最响:“哦,是这个样子的嗦!”
初一上期有篇课文讲到云南昆明滇池,语文老师周杰为了让我们有直观印象,在课堂上展示了一张七寸彩照,指给我们看说:“这就是滇池。”说实话,我们此前从没见过彩照,也没照过彩照,那时能隔几年照一次黑白照都是了不得的人生大事(我生平第一张彩照是1986年初三毕业全班集体照)。
当看到周老师出示的彩照,我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张照片色彩斑斓,像西湖镜儿(西洋镜)一样好看。看西湖镜儿要钱,这个不要钱,必须使劲看。我当时身高1米33,端坐教室正中第一排(我班座位每隔两周才左右平移一次)。我那时眼睛还没近视,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眼就把彩照看得清清楚楚:
照片上大面积景象是灿烂阳光下的湖水,右下角有个年轻小伙儿,正侧身一脚踩地,一脚蹲在滇池边台阶上,笑意盈盈看着前方,他的头发偏分,一侧额头前面留了一撮长头发,烫了个漂亮的卷儿。这正是周杰老师本人,一个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
我至今难忘那张彩照中周老师的帅和时髦,至于滇池啥样儿早已记忆模糊。其他同学当时观看位置都没有我的位置好,照片又不大,也只能看个大概。他们慑于周老师平日管教严厉,更不敢轻举妄动站起来看。
下课铃声刚响过,周老师还在收拾教案,只见我身后有两个同学,如猛虎下山,一路直扑讲台而来。他们抓起那张彩照就看,周老师也耐心等待。
这两颗脑袋挤到一起,其中“伦同学”离我最近,他先拿眼睛把彩照扫描一遍,脑壳又一抬,一埋,眼儿珠珠“绿侠侠”在彩照和周老师脸上来回穿梭识别,像个负责的海关官员在比对护照,检验过往人员是否为持假证的偷渡客。当时我们这些小娃娃,不懂这种近距离直勾勾看人眼光其实很不礼貌。
“伦同学”的脑壳上下转了几个来回,终于如释重负,慢悠悠开腔了:“硬是你嗦!”原来他俩也无心看滇池,只是前来验证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周老师。他们这种偏离教学主题的兴趣和怀疑,简直把周老师气惨了,他用好听的普通话腔重重强调:“本来就是我嘛!”之前“伦同学”研究周老师相貌时,我就旁观他上下乱动的脑壳,我又看一次不要钱的“西湖镜儿”。
“伦同学”个子高,初中三年一直坐教室后排,与稳居前排的我少有交集。就连周末几个老乡相约一起走路回老家,他也不和我们女生走一路。他好像平时性格就比较稳重,不多言多语。
直到初三毕业写留言,大家都互写几句话,我的闺蜜“燕子”给我写过两页纸的知心话。“伦同学”与众不同,做了一首藏头长诗送给我,每句话第一个字连起来又是一句祝福语。据说他写给其他同学的留言也是藏头诗。我第一次发现这娃平时不显山显水的,原来好生厉害!
当时我莫说做诗,就连写文章也语句啰嗦,经常遭周老师批评。可惜我的留言本后来遗失,我也忘了那首诗的具体内容。不管怎样,可见“伦同学”的文学功底那时就深,想必他后来从政讲话的水平也高。
再后来,各自继续上学,毕业工作。九十年代中期,我和“伦同学”重逢。他在乡政府任职,我是乡中学教师。两个单位隔很近,我还特意去他办公室看望老同学。
那次“伦同学”还是很沉稳大气,不苟言笑。不像我啥都好奇,问这问那。当时他一岁多的儿子也在他办公室耍,而我还没娃。
我逗了逗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顺口问这娃是哪天生的。就这么简单的问题,可把“伦同学”难住了。他沉吟片刻,才缓缓说:“这个——你要问娃他妈才晓得!”哎哟,我的“伦同学”硬是一心为公来连自己唯一娃儿的生日都记不得,当时又把我惊呆,我的眼镜儿都差点扶不住了!
如今,五十知天命的“伦同学”依然沉稳地干着革命工作,网上他的头像继续目光炯炯看着大家。我反正是“打酱油”的,闲着也是闲着,抽一下老同学的“底火”,希望“伦同学”不要生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