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杨伟刚：疯人
疯 人
杨伟刚
不知为什么，城里乡下，每个地方，都会有流浪的人。
我的乡亲们管这些流浪的人叫做“疯人”，尽管他们当中有些人并不疯。当小孩子们不听话的时候，大人们就会说：“听话，小心疯人把你抱去了！”丢孩子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然而却与疯人没有关系。
城里的乞丐只要钱，而疯人却从不要钱，他们经常会在垃圾筒里找寻食物，如果有好心人把剩菜剩饭送给他们，他们会不停地鞠躬道谢。疯人的生活目标很简单——日图三餐，夜图一眠。有时看到他们，你会感叹：人生或许就是这么简单，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当某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清晨，出门看到疯人，你不禁会想：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昨晚是在哪里度过的?同时你的内心里会生出些许幸福感，因为至少你比他们过得好多了，这样你就多了一份满足感。
每个疯人背后都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我是从乡亲们的嘴里得知的。
县里最有名的疯人是个女的，我曾经见过两三回。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家里很富裕，她各方面也都很优秀，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然而后来被自己心爱的人欺骗了，以前太过顺利的生活使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便把自己封锁起来，不愿再面对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情感之路，当听说了她的故事，我不禁深深地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镇子上的一个疯人从小就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春夏秋冬，他似乎总是那一身又薄又脏的装束。他会帮街道的人干一些最脏最累别人不肯下手的活，以换取一些残羹冷炙。听说他是邻近乡镇的人，以前家里很是有钱，他又是家里的独子，生活自然是非常地好。然而年少的他却迷上了赌博——我们这里的人管赌博叫“拉宝”，当然能拉出宝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家里的财产输光了，父亲一生好强，被他这败家的行为气死了，从此他也就到处流浪。每次看到他，我总会忍不住去想象他昔日的辉煌，也总会为他感到悔恨，不知他心中可有这样的想法。
我的村子也有一个疯人，其实他是有家的，离我家很近；而且那时他的父母还在，但都年事已高，对他无力管束，任他在村子里流浪。每次放学回家我几乎都会碰到他，他总会叫着我的小名走过来，抱一抱我，然后放下说：“你又长大了一些，有一天我会抱不动你的。”他力气很大，抱得我身上总会有一些疼痛感，所以见到他我就会远远地跑开。他是追不上我的，因为他的两条腿都有些变形，而且口眼都是歪斜的。村里人说他小时候聪明可爱，然而六七岁时的一次高烧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他就变成这样了。当听说了这些，我唏嘘不已，也不再见到他总是躲开了。前些年他的父母都老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而乡亲们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这跟他们的生活毫无关系。
每个疯人都是一本书，从他们身上你会读出人生的真谛。当我们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时，看到疯人只求温饱的简单追求，你就会放慢脚步，摒弃些许功利心，内心多一份宁静；当我们跌落低谷，垂头丧气时，想到这些疯人经历的坎坷曲折，你就会多一份力量，增加战胜困难的勇气；当我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时，听说了疯人背负的故事，你就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你便会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
城里乡下，每个地方，都会有疯人——这是命运的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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