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马从容：老 顺
题字：周明，《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创联部常务副主任，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编审。
老 顺
马从容
老顺从小生长在一处穷乡僻壤的山里。这里世世代代的穷，赌、懒、偷的毛病几乎人人有，老顺也不例外。
小伙子们下到沟里放牛放羊，牛羊自管去吃草，小伙子们便拿出赌具，奢侈一点的用扑克牌，什么名堂都会玩。简单的赌法就是随手在地上画个圈，往进丢土坷垃，丢进圈就算赢。看似简单，可赌注吓人，一次五块、十块的都有。
因为穷，娶不上媳妇，日子没有了奔头，大家就破罐子破摔，大多精力就放在赌上。往往越是没钱，越是要赌；穷疯了，急疯了，越急越输，越输越急，恶性循环。于是，小偷小摸就成了家常便饭，村里时不时能听见丢了东西的人家骂街。
老顺22岁那年，经城里某个亲戚的介绍，摇身一变，成了县城里某个工厂的工人。
做了工人的老顺，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几十年来，老顺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无论和谁说话，先是脸上堆笑；无论对方年龄大小，他总是先主动打招呼。大家都叫他“老好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他老实、淳朴，是单位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老顺退休前的几个月，单位上准备盖新厂房，厂里派老顺看管这些材料，厂长把仓库钥匙交给老顺时说：“老顺叔，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老顺激动的说：“厂长，您就放心吧，我工作几十年了，没动过厂里的东西，有我在，东西少不了。”
老顺尽职尽责的看管着材料，从不敢懈怠。这天晚上，他半夜醒来睡不着了，披上衣服，来到仓库，想到不久就要退休了，要离开这儿了，还真舍不得。灯光下，铝合金材料锃亮锃亮的，根根钢管明晃晃的，老顺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突然有点想哭：一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第二天晚上，半夜时分，两个人影在黑暗中匆匆忙忙的，将那些小件的建筑材料装了满满一架子车，随后，悄无声息的的出了大门。
第二天，厂长带人来做测量等准备工作，看着那些材料，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劲，好久，叹了一口气。
几天后，厂里发了通知：为照顾老顺的身体，厂里特批其提前退休！
老顺愣了，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只得收拾了东西，走出了厂大门。其他人都说他可以享清福了，只有他知道，这一次，再也走不进来了。
退休后的老顺在家闷睡了几天，和谁都不说话。老伴急了，找对面的老刘帮忙，老刘的儿子说：“我叔这是退休综合症，得找个事儿做。”
老刘想起了自己粮油店的老伙计正需要一个帮手，就好说歹说，终于将老顺带了过去。
老顺做事很认真，见到顾客笑着搭讪，分量也足，回头的主顾很多，大都是冲着老顺来的，老板很是高兴。
日子久了，老顺看见那些红豆白米的，个个饱满圆润，令人垂涎欲滴，越看越惹人爱。从小深切体会过饿的滋味的老顺，再也忍不住了。
有天晚上下班前，趁老板不注意，赶紧抓了几把黄豆装在身上。
这以后，老顺就像上了瘾一样，一天不拿点东西回家，浑身就难受。老板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以“生意不好，店里赔钱”为由，辞退了老顺。
此后，老刘见了老顺，也是爱理不理。
老伴对此大惑不解：几十年的老伙计了，老了老了竟成了陌路人，问啥原因老头子也不说，到底咋回事儿啊？
其实，老婆不知道，一辈子也真难为了老顺。每当他手痒痒难受的时候，就趁半夜别人睡着了，把邻居垒在门口的煤球搬几块儿，放在自己的煤球里。不等天亮，就又蹑手蹑脚的放回去，大半辈子了，他硬是没让老婆发现过。
马从容，中学语文教师，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有散文、小说作品等发表于报刊及公众平台。“让百态的人生展现于文字，让多彩的生活跳跃于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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