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吾才
【小说】天生吾才
颂明
“天生吾才”是一档知名度很高的职业招聘节目。
现在出场的是一位时髦的小伙子：
“Una furtiva lagrima ／Una furtiva lagrima／negli occhi suoi spunto／quelle festose giovani／invidiar sembro／Che piu cercando io vo／Che piu cercando io vo／M'ama, si, m'ama, lo vedo, lo vedo……”
他耸肩抖手，念念有词，挤鼻子弄眼地来到了招聘官们的面前。
主持人：“你刚才手舞足蹈地念叨的是什么？”
“是一首意大利诗歌，中文的意思是《一滴情泪》……”他又要用中文朗诵，主持人打断了他：“做个自我介绍吧，用中文就行了。”
“大家好，观众们好，主持人好，各位招聘官好！我叫慕阳泉，来自艺术之都意大利，是一位留学生。”
主持人：“你现在的国籍是意大利吗？”
小伙子腼腆地笑了一下：“还不是。要不我怎么会来国内应聘呢？”
“你打算应聘什么职位呢？”
“企业高管或部门经理。”
主持人：“还等什么呢？各位招聘官，可以提问了。”
嘟嘟嘟，主持人话音没落就灭了几盏灯。
“你们还没提问为什么就灭灯了呢？”主持人对招聘官发问。
“我们没有符合他的岗位。”
“哦，那这几位有岗位的老板想问点什么就问吧。”
“你要应聘高管或经理，请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呢？”
“我有很强的管理能力，我在意大利好几家跨国公司实习过……”
“你的管理能力就体现在耸肩抖手、挤鼻子弄眼上面吗？”这位招聘官毒舌地问。
小伙子摊开双手：“恕我直言，可能是你们接触意大利的机会太少了。在意大利，每个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我们的肢体语言很丰富。”
嘟嘟嘟，又灭了几盏灯。只剩下最后一盏灯了。这是一家著名的500强上市公司。
主持人很高兴地说：“好。有一家公司为你留着职位，你们可以商谈薪酬条件了。”
“不。”招聘官打断了主持人的话，“我留灯只是有一句话要对他说。”招聘官很诚恳地对小伙子说：“你是人如其名。可是你必须知道，这里是中国而不是意大利。我们的企业不可能去服从你的意大利风格而你，要想获得工作岗位就必须服从我们公司的需要！Hai capito?”说完就“嘟——”地一下灭灯了。
小伙子红着脸下去了。
招聘官正想喘口气，又上来了一位老头，勾腰驼背的，刚露面就挥着手用嘶哑的嗓门喊着：“主持人好，招聘官好。我是著名读者宋明。我今天特来应聘国际文化传媒writer职位。”
主持人和招聘官都哑然失笑了。
“您老贵庚？”
“我属虎，下山虎。”
“哦，71了。您这么大年纪还来找工作，是生活困难吗？”
“不，我退休金足够花了。我不图钱，我就想发挥余热。让世界了解中国文化，让中国的作家协会也了解中国的民间文化。”
“好大的口气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这样吧。下面的时间就交给招聘官了。你们双向选择。”
却没有一盏灯熄灭。
主持人笑了：“刚才那位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就嘟嘟嘟地灭了好几盏灯，这老头说了一通不着调的话却没有一盏灯灭。都说说不灭灯的理由吧。”
“我们都很好奇。想看看老人家有什么能耐让世界了解中国文化，让作协了解民间文化。”
“我能写啊。我写了300多篇小说，网上均可查。我还可以指物作诗立就，要是不信我现场给你们每位招聘官来一首藏头诗？”
“别别别。”一位招聘官连连摆手，“你说的我还真信。我在全国各地的景区没少见摆地摊给游客用名字写藏头诗的。你以为靠这些雕虫小技就能表现中国文化和民间文化了？”
老头把眼一瞪：“那你说怎么就能表现中国文化和民间文化了？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能做出来。”
主持人怕他们顶牛了，赶紧过来打圆场：“好好好，咱都别扯远了。就干脆一点。有愿意给这位老人提供岗位的请留灯。没人留灯就请您老走人！”
主持人瞪大眼睛瞧着，足足有一分钟了，居然没有一盏灯灭。
“你们还都想给他留岗位啊？好，那就请提问吧。”
华夏传媒公司老板首先发问：“刚才你说，只要我能说出来你就能做出来。那好，我说一个人，莫言。他国际得了诺贝尔奖，国内得遍了顶级大奖。你能做到吗？”
招聘官都拍起手来。表示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宋明微微一笑：“别跟我提莫言。要不是他我还不来应聘呢。就他那小说水平还能代表咱中国的文学？外国人眼神不利朗咱作协也眼瞽跟着转？”
主持人给整懵了，傻傻地站在那里没词了，有位招聘官啪啪地拍起了桌子：“你别昏天黑地地瞎吹了。你能用最简洁的一句话说出莫言小说不好在哪里吗？你要是真能说出来我立马给你岗位。”
“小说之要：故事可以虚构，细节不能瞎编。莫言小说最大特点就是瞎编细节！”
嘟嘟嘟嘟嘟嘟……
灯全灭了。主持人做了一个请下台的手势。
宋明嘟哝着说：“我把最简洁的一句话说出来了，咋还都灭灯了哩？言而无信！”
主持人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你说了两句！”
2021年8月11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