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王含犹豫不决气死王敦，司马绍主动出击扭转战局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89篇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之余地，王敦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但在出兵之前，他还想问问天意，召来记室郭璞为他占卜。

顺便介绍下郭璞，这是一个大名人。

郭璞，河东郡闻喜人，自少博学多识，为正一道教徒，除家传易学外，还承袭了道教的术数学，是两晋时期著名的方士、学者和诗人。

郭璞的文学成就非常高，《诗品》称其“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晋书》称他“词赋为中兴之冠”，是中国游仙诗的鼻祖。

永嘉南渡后，郭璞多次为司马睿占卜，深受司马睿信任，先后担任著作佐郎、尚书郎。不过，郭璞为人潇洒不羁，不注意仪表，又嗜酒好色，对仕途并不怎么热衷。

王敦欣赏他的才华，将其召为记室，郭璞却深为忧虑，因为他断定王敦一定会失败。

临行前，温峤和庾亮曾让郭璞占卜断吉凶，郭璞断曰：“大吉。”有了这两个字，温峤和庾亮信心大增，一直力劝司马绍武力讨伐王敦。

此番为王敦占卜，郭璞自知大限已至，直言不讳道：“此事不会成功。”

王敦一向怀疑郭璞和温峤、庾亮等人勾结，听他这么说，更加恼怒，冷冷道：“你再算算我的寿命还有多久？”

郭璞挺了挺腰杆，平静道：“由刚才的卦象推算，明公如果起兵，祸不久矣；如果仍旧住在武昌，寿不可测。”

王敦苍白的脸色忽然泛出一点红光，咬牙切齿道：“你的命还有多久？”郭璞迎着王敦的目光，依然淡定道：“就在今天中午。”

好，好，是你自己找死的，不要怪我！王敦气得差点跳起来，立马下令将郭璞杀了，一代奇人就这么“作”死了。

如果郭璞忽悠王敦，说他一定会成功，能不能挽救自己的性命呢？完全有这个可能，但郭璞选择了据实而言。

郭璞是个傲娇的人，在他眼里，周易比性命重要，宁死也不能亵渎。

杀死郭璞后，王敦决定孤注一掷，派钱凤以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率众向建康进发。

这时，王含主动站出来，对王敦道：“此乃家事，吾当自行。”王敦姑且相信了他，以王含为元帅。

出发之前，钱凤问王敦道：“事成之后，天子怎么办？”王敦不屑道：“尚未南郊祭天，哪里称得上天子？只管全力进攻，保护好东海王和裴妃。”言下之意是要废掉司马绍，以东海王司马冲为帝。

司马冲本是司马睿第三子，司马睿念及裴妃当年恩情，将其过继给司马越世子司马毗，继承了司马越的东海王之位，是为裴妃的嗣孙。

王敦能有今日之地位，离不开司马越当年力排众议以他为扬州刺史。

太宁二年（公元324年）七月初一，王含等人带着水陆五万精兵打着诛杀奸臣温峤的名义抵达江宁秦淮河南岸，建康人心惶惶。

温峤没有硬拼，而是移屯秦淮河北岸，还烧毁了朱雀桁，让王含等人无法渡河。司马绍想亲自领兵攻击，听说渡桥已断，勃然大怒。

温峤不慌不忙道：“现在宿卫的士兵人少力弱，援军未到，如果让敌寇窜入，将会危及朝廷，那时连祖先的宗庙恐怕都保不住，何必吝啬一座桥呢！”司马绍这才平复了那颗躁动的心。

趁着两军相持之际，王导再次发挥统战技能，给王含写了一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信，信曰：

“我听说王敦病重垂危，有人说已遇不幸，我还听说钱凤想肆行奸逆不道之事。我认为您应当抑制他们，不能使其得逞。您今日此举，是以为能做成王敦当年所做的事吗？

当初佞臣败坏朝政，人心不平，像我这样的人，也心存怨念，现在则不同了。王敦自从前来屯军于湖，便逐渐失去民心，正直的君子感到危险和恐惧，百姓劳累疲敝。

王敦临终之时，将重任委托给王应，但王应断奶才有几天？再说凭他的名望，就能承袭宰相职位吗？

先帝中兴国家，遗爱尚在民间；当今圣主聪慧，恩德遍于朝野。您却想轻妄作乱，凡据有人臣之位的，谁不为此愤慨？

王导一门老小蒙受国家的厚恩大德，今日此事，我斗胆出任六军统帅，宁肯身为忠臣战死，也不愿当一个无赖苟活！”

这封信写得很精彩，情理兼容，态度明确。收到信后，王含没有回信，也没有发起强攻，证明他心里很犹豫，却又骑虎难下。

这时，有人建议主动出击，让司马绍亲自出城讨伐。郗鉴以为，叛军势大，只能智取，王含志大才疏，军令不齐，久必生变。司马绍这才没有贸然出击。

不过，年轻气盛的司马绍还是不愿坐以待毙，于七月初三夜间招募勇士，派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率领甲士千人渡过秦淮河，攻其不备。第二天清晨，在越城与叛军大战，斩杀前锋将领何康。

经此一败，王含士气大减，连反击都不敢。王敦听说后，气得大骂：“我大哥就是个老奴婢，门户衰落，全玩完了！”强撑病体想要亲临前线，但起来没多久，实在挺不住了，重新躺下。

急怒攻心之下，王敦油尽灯枯，开始安排后事，对舅舅羊鉴和王应道：“我死后，王应马上即帝位，先设立朝廷百官，然后再安排葬事。”

没过多久，王敦病逝。对于他的遗嘱，王应完全抛之脑后，秘不发丧，先用席子包裹王敦的尸身，外面涂蜡，埋在议事厅中，然后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王应的所作所为，乍一看让人有些不可理喻，但细想之下，也就能明白了。他意识到父亲一定会失败，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有限的生命里醉生梦死、放纵自我呢？

偷袭建功后，司马绍又派沈桢去劝说王敦的心腹沈充，让他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还许诺他三公之位。

但沈充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对沈桢道：“三公是人人仰望的要职，岂是我能胜任的？况且大丈夫与人共事，便应始终同心，怎能中途改弦易辙？他人谁还能容我！”决意发兵和王含汇合。

恰好宗正卿虞潭因病返回家乡会稽，听说此事后，从馀姚起兵讨伐沈充，司马绍大喜，任命虞潭兼领会稽内史。随后，前安东将军刘超、容城内史钟雅也都起兵征讨沈充。

接着，义兴人周蹇杀死了王敦任命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赶走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朝廷形势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