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下岗
又一个春天来了,这是一个躁动的季节,各种果树争香斗艳,但任何果木的花季都不长,十天半个月左右,便又回归初始的绿,如同人的青春。
三月,对现役的消防警官来说,又是一年决定个人命运的时刻,有人踌躇满志,有人彷徨不安,因为,三月不光是春天要来了,很多人的命运也将要改变,重头再来。
燕子是看了我写的《消防队员》后在网上给我留言,“我都看哭了,从此我与消防就再无缘份了”,我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转业了,我记忆中她来消防部队没几年呀,于是找到的她的QQ和她聊了一会,她是04年加入到消防部队的,那年消防部队在新疆大学招生,她是电器工程专业的硕士生,被做为专业人材特征入伍的。入伍后在教导大队当教员。我没有听过她讲课,但她听我讲过课,在他们营晋团集中的培训中,我讲消防装备和管理,在坐几十名学员,她是最认真的一个,课后还问了我很多“挠头”的问题。
事后,我在想,研究生,现在部队已非常多了,对这部分高学历的警官,我们在任用上是不是没给他们一个更大的空间,毕竟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在日常工作中极少用到,但他们学习认真,工作严谨,又肯钻研的态度是一般干部不能相比的,有一次我与支队的几个研究生干部聊天时,还开玩笑说,你们是尖刀,但现在把你们当斧头、菜刀用了,剁肉、切菜都使不上劲,所以很多人认为你们是干啥都不行的一类人。
燕子说:她现在突然闲下来,很迷茫,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好,这几年,专业也丢了,如果干专业还得回炉,如果再转行干行政,又不知道干什么好。何况她又从未从事过行政工作。我告诉她,不用急,转业干部培训的时候会告诉哪些单位招人,考试对她来说没问题。
想想有点惋惜,六岁上学,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上了19年学的硕士,这个学生年代的佼佼者,在工作八年后,下岗了,又得一切从新开始。国家培养一个研究生要花多少人力和财力,我们的学历教育真是害死人。
第二天,我打开电脑,燕子给我留了长长一段话:“想想挺心酸,我勤勤恳恳干活却落得如此下场,很大原因在于我的性格,不是很善于和领导沟通,刚到部队就分到学校,然后教导大队,在某些领导的眼中,我们是混吃等死的那一类人,即使你做更多的工作,也改变不了这种根深蒂固的意识,又因为不是消防圈子中的人,所以被无情踢出。
我还是很渴望一直穿上这身橄榄绿,但我对于这种不明不白的离去,心中其实也是有怨气的,我甚至不愿意再踏进总队。我要是一开始干防火,我也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做得差,只是没有给我一个平台,我自己也没有抓住表现的机会。归根结底这是一个人情社会,我活得太自我了,你自我是有资本,你做什么都样样精通,而我在高估自己的前提下自我,所以死的难看啊”
我告诉她,任何候,我都曾是你的战友,在你从新选择工作的时候,决策不定的时候,告诉我,我会给你一个建议。
文杞,是我的高中同学,警校同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南疆工作,他分到了吐鲁番工作,两年前,当他得知我来吐鲁番工作,异常兴奋,曾经的同学,战友又能在一起战斗,当然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文杞长了一张笑脸,是一个笑话连天的人,不管与他聊天还是饮酒,他的笑话都可以让你笑出眼泪,笑僵面孔的人。他在吐鲁番工作了十九年,吐鲁番五个大队他都任过职,他说他来吐鲁番市大队任职的时候,业务经费只有二十万,三年时间,在他的努力下,大队一年的经费已争取到三百九十万。他给我说的最多的是争取经费是个苦差事,陪别人喝酒,一喝就是一瓶,陪别人唱歌,一唱就是一宿,他是四陪人员,陪吃陪喝陪唱陪加麻将。因此,他在吐鲁番各行业都有众多的朋友,就连路边擦皮鞋的小贩,在他路过的时候都会打个招呼,叫着:文杞过来,我给你把鞋擦一下。他还会想:这伙计,是不是什么时候和他喝过酒。这事是他当笑话给我们大家说的。
去年三月的一天,他黑着脸走入我的办公室。我问他,怎么了。他无言的坐了一会说:兄弟,我走人了。我张大的嘴很久没合上。支队没有报转业的人呀,我们本来就缺人,更缺他这个社交面广,朋友多,能为支队争取经费的人。
那天晚上,我请他喝酒,他喝醉了,他说:穿了二十三年的军装,明天再不能穿了,心里还是很难受。他说:兄弟,我喝多了,我给你唱首歌,我五音不全,别见笑。“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唱完后,他问我,兄弟,我唱的好听不?我想笑,但笑不出来。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不知道,再说吧!说完爬倒在桌子上,呼噜响起…..半个月后,他来到我办公室,满脸都是笑,他说:回乌鲁木齐住了十五天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医生拿着他的化验单走进病房的时候,指着旁边床上的一个八十岁的老大爷说:小伙子,你的身体各项指数,还不如这个大爷呢。老大爷倒是很幽默的对医生说:“我还有很多功能不如这个小伙子呀”。说完他大笑,我也大笑,但我笑出了泪。
我问他怎么打算,他说离开乌鲁木齐二十多年了,现在回去连路都找不到,不认识几个人,准备在吐鲁番开个烟酒商行,问我行不行,我说可以,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如果我都不帮你,谁还会帮你。
办烟酒行,原来也不容易,各种手续跑了一个多月,期间,我还陪他去过一次。我们不知道烟草局在哪,误入了一个大院,很大的库房,前排有办公室,我们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便沿着外墙向仓库走去。临近库房他突然站住,叫了声“狗”,一直在低头说话的我愣了一下抬起头。一直在低头啃骨头的一只黑色的大藏獒,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他,他撒腿就跑,又看了看我,突然向我扑了过来。我也撒腿就跑,跑出二三十米,我回头看的时候,大狗还在我身后,前面的路沿石绊了我一下,我一下摔了出去,一瞬间,我感到,藏獒的牙从我的鞋跟划过,好在铁链及时拴住了它。
回单位后,他高兴的把此事当笑话讲,说什么叫仗义,看兄弟跑了,才跑,关键跑错了方向,沿着狗链子的轨道跑了,狗链子只有两米长,但轨道有几十米长,周围同事哈哈大笑。我讪笑着说:文杞,啥叫不仗义,领导没跑,你先跑了,要是当时你冲上去咬那个大狗的话,我就帮定你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黑着脸来找我说:他的店被查封了,我问什么原因,他说那天来了两个人,可怜兮兮的说:他们是民工,要讨工钱,需要买一条玉溪烟,送人,220元一条,太贵,能不能便宜一点,还说了很多好话。当时他觉得,民工也不容易,200元一条卖了。结果下午那两人又来了,这次是以烟草局执法人员的身份出现的。“他以低于市场价,出售香烟,扰乱市场秩序,予以查封”,我这才知道烟草是国家专控,卖高可以,不能卖低。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兴高采烈的找我,楼道里我就听到他的笑声,夹着两条烟摞到我桌子上,说:兄弟,不能老混你的烟,中秋节,朋友们帮忙,生意不错,挣了一些钱,我问多少,他说还没算,反正又要进货……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黑着脸来找我:他的店又被工商局查封了,我问什么原因,他说:朋友送了一箱单位专供酒,他就放在店里,准备下次请人吃饭用,第二天就冲进来一群工商人员,检查他有没有假货,末了发现了那箱酒,以销售非法商品被查封,我说:你不是朋友很多吗?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说:兄弟,我当年是交了很多朋友,但在消防执法中也得罪了不少人,世态炎凉呀……
又过了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震惊,他才四十一、二怎么就死了。
认识老郭的时候,我在总队当参谋,每年会随领导下基层检查工作,多次去过他所任职的单位,因为业务对口,接触过几次,但并不熟悉。
老郭是陕西人,农村出来的,走到副团职岗位很不容易,一个小村里走出一个团长,还在城市找了一房媳妇,可能是老郭家族和他们家族所在的村庄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那是一个家族的荣耀…..
老郭先后在几个单位任职,听说他人品不错,陕西愣娃的性格,为人豪爽,侠义,但有点小心眼……
有一次我陪领导下基层检查工作到老郭所任职的单位,晚饭时喝酒,老郭问我,你家里有几个兄弟,都在干什么?小孩多大了,父母都在干什么?我知道这是陕西人拉家常的前言,但他已第四次问我这些问题,前三次我都认真的回答了,我虽祖籍是陕西,但我是新疆出生的,还是不习惯这种拉家常,这次我没回答他,直接对他说:参谋长,这是我的隐私,能不能不告诉你。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干笑了一下说:喝酒,兄弟,我们陕西人习惯了。你不是也是陕西人嘛。
我说我不是,我是新疆人。他的脸涨红了,用手指着我气哼哼说:你连你先人都不认了。我晃着酒杯故意刺激他,回答说:老郭,你们陕西人把祖宗的坟都挖完了,我还当什么陕西人呀。斗嘴他肯定斗不过我,干仗他又不敢,我毕竟是上级机关的参谋。
气的他一直喝闷酒,不理我。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人民广场,见到我,他远远的就跑过来喊我,兄弟,好久没见你了。我还很纳闷的问他,你怎么跑这瞎转来了,他说,他退役了,现在包了一个小工程,看今年能不能挣点小钱。我问他怎么想着退役了,他似有难言之隐。
相约有空叫几个战友,老乡一起吃个饭,便分手了。
没过几个月便听说他死了……
他家离总队不远,我和单位一个同事,一同去的,现场已有很多退役的战友在操持后事。
去过之后,我才知道,由于长期分居,他和老婆感情一直不合,老婆有了外遇,闹离婚很久了,退役前一年,老婆生病住院,孩子没人照顾,他请假又不准假,陕西人的愣脾气上来了,不准假我也走。照顾了妻子一段时间,似乎关系缓合了。
年底总队检查工作,他找到领导说了家里的情况和困难,看能不能调到乌鲁木齐,如果调不到乌鲁木齐,他就不干了。
领导当时说:你不干就算了,想干的人多的是,就这样他退役了。
退役后,他在干什么,没人能说的清楚,连他老婆都说不清楚,临死前听说和老婆大吵过一架,分居了,第二天早上,老婆发现他死了,心脏猝死,就给他几个战友打电话,他没单位了。
有战友说过,老郭什么都有,就是心眼太小,气死的。
还有一些其它说法,不得而知。
原本他可以离婚,但他没有离,可能是在他们那个闭塞农村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何况他是他们村的骄傲。孩子又小,将就着过吧。
他的葬礼是我们几个战友帮着操持的。骨灰盒拿出来的时候,已没几个人在场,他的几个警校同学和几个他曾经的士兵。
他哥,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呆呆着捧着他的骨灰盒,再没有其它亲人在场,我们要上车了。他哥,突然跪在我们面前,哭着说:你们都是老郭的好朋友,能不能最后再帮一个忙,问什么事,他说:老郭的侄子在部队,年底看能不能帮着转一个士官。没人说话,包括他当年的同学和战友。
我上前把他哥拉起来说:大哥,你放心,这个忙我帮你。
事隔不久,我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是老郭的妻子,说谢谢我帮老郭的侄子转了士官,刚好下周某日,是老郭的生日,想请大家吃个饭,我沉默了一会挂了电话。心想,活着的时候都没过生日,死了还过什么生日。
卫东,退役那年刚满十八年的兵龄,是我曾经的搭档,我是中队长,他是指导员,很帅气很阳光的一个小伙,我们曾经带领的中队在支队所向披靡,不管军事训练,政治教育都在全支队排分第一,就连打蓝球周边的单位加起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那个中队是由刺头兵和刺头干部组成的。我算半个刺头,坏事不干,好事,也于我无关,当然是领导眼中的好事与坏事,与道德无关。
卫东是因何事被发配到当时全支队最远,条件最差的中队我记不得了。而我实属无奈,当年的后勤部长好种大棚,要求全疆每个中队至少有一个大棚,以保障战士的蔬菜供给,中国的事就这么绝,干什么事都得一窝蜂,于是间有条件的上,没条件的也得上,我初略估算过,建一个豪华大棚,用的钱是中队两年的伙食费,这应景的事,我真不感兴趣。关键,战士的水平也只能种出韭菜。别的中队种大棚,我带着战士训练,支队领导多次大会小会上批评我所在的中队不讲政治,一日后勤处长追到训练场让我安排人种大棚,我当即集合队伍宣布,休息。大家把消防器材一摞,散了。于是,做为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刺头,我被发配到这个中队和卫东搭档。
在与卫东共事前,我和他没有打过交道,只是一个支队,认识而已。他准备也给我一个下马威,第一天早操,五公里,他带队我跟着跑下来了,早操后的器械训练,没有一个战士能和我比,我当年单双杠可以轻松的玩完七练习。事隔很久,在夜市上我们喝啤酒,他才告诉我,我刚来时,他觉得我是一个混混,而不是一个刺头,要加入到刺头行列,首先要军事过硬。没想到没把我拿下。那时已不让打兵了,刺头兵不打是不听话的,何况全中队都是刺头。
卫东教我怎么拿下第一个刺头,事就好办了。
训练休息之间,我让人拿了两付拳击手套,问谁想和我练一下,第一个刺头跳出来说试试,我告诉他,准备好没有,我要先打你的左脸,他说好吧,准备好了,我一个组合拳就把那小子打倒在地上,左脸肿了起来,以至后来,我只要戴上拳击手套,满院子的战士都找不见了。
那以后,我和卫东成了好朋友,也一起在夜市和混混们干过架,唱着凯歌回中队睡觉。
那时候他还没结婚,属于大龄青年,因为家在乌鲁木齐也没想在驻地找对象,后来一次探家回来,他说:他准备结婚了,那女的是会计,长的还可以。后来他的妻子来部队,为了怀孩子住了一个多月,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个子很高,一米七几,冬天,暖气不行,她就住在楼下值班室的边的一个库房里,我帮他去借了一个电暖气,又让战士多准备了两床厚厚的被子。
后来,克拉玛依大火,克拉玛依市组建公安消防支队,从全疆抽调干部,他去了克拉玛依,而我做为可以教育好的刺头留了下来。
我调总队后去克拉玛依很多次,每次我俩都会到夜市上喝啤酒聊天到很晚。有一次,没见他,听说是在夜市上被一群混混打了,不好意思见我。
后来我听说他调特勤队当指导员。再后来听说他调独山子当科长,再后来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他要退役了,我问他有什么原因吗?他说不知道,和领导关系不行吧。
其实卫东,属于没有用好的干部,他是一个难得的参谋长料子,军事素质没人可以和他比,到现在为止每次见他,他谈的最多的事,他每天在健身房要呆多长时间。
他女儿过生日的时候我去过,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很懂事。
他至今和他曾经带过的刺头兵们常常联系,我也常会参加他们的聚会。但我从没问过他现在在干什么工作,只听别人说过他当过保安,开过商店。
我打听过他退役的原因,当年在独山子工作,有不合法的手续领导交待过要办,他硬顶着不办,后来领导点名让他走人。
我时常想,领导用人,如果能用人之长,我们的干部战士都是能人,如果用人之短,这个世界没有可用之人。
卫东的军旅生涯,没我幸运,在他关键的时期没有遇到赏识他的领导,也没有遇到会用人的领导。
可惜了……
陈军,退役那年在乌鲁木齐县科任教导员,我在特勤大队任职时,他是一中队副营职指导员,全支队有名的刺头,现在头上还有一块刀疤,据他说,那是在指挥学校上学时和内卫队的学员打架后的留念。内卫队的学员本是看不上消防的学员,天天和水枪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那一架,消防的几个学员把内卫的队的一群学员追的满院子跑。
陈军曾自豪的告诉我,那是他们以少胜多的战例。为此,他差点卷铺盖回家,不过那时候,军人打架很正常,打赢可以,打输是要被惩罚的。但这次他们和自己人打,性质不一样了,毕业后别人带上少尉警衔时候,他还是红牌子,实习学员。当中队长时又曾带战士打架被降职,时过境迁,打架成了部队管理的大忌。
他毕业比我早好几年,而我却成了他的领导,当时他已是中队老干部了。
一次大雪后的深夜,我带着战士夜训,从大队徒步上红光山,那时那段路还是荒山,没有建筑也没有现在的苏州路和展览馆。几个小时的徒步,一身泥水的战士很兴奋,但第二天支队进行内务检查,大队受到批评。开晨会时,陈军很不满的给我提意见,我说:部队是打仗的,不是天天打扫卫生的,你有什么不服,以后再说,荣誉很重要,但能力更重要,我们这是特勤队。就由于要检查内务就错过机会不训练吗?为此,我们还吵了起来,几天没说话。后来一天晚上,我叫上他到对面的夜市喝啤酒,说到这事,他还很郑重的向我道歉,那一次长谈让我俩成为了好朋友。后来,我们先后调出了特勤大队。
但关系更好,陈军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新疆石河子人,很容易相信别人,社会上朋友也很复杂。我曾多次劝过他,因为后来和他朋友一起吃饭机会很多,我们离开特勤大队后,又经常在一起,每次他请朋友吃饭都会叫上我,我也多次告诉他,你某某朋友不可交,你要小心,我说我看人很准,不会害你,他一直无所谓。
有一次,吃过饭后,我们走路回来,很长一段路,他第一次给我讲了家事,他离婚好几年了,媳妇其实挺好,但他俩脾气不合,他媳妇是当年支队最漂亮的女兵,家庭条件也挺好,他当时年青,好玩。
离婚后媳妇还常回家看他的母亲,和他母亲关系特好,以至离婚多年后他母亲去那旅游还不忘带上他的前妻。他现在的媳妇也很好,是他儿子的老师。对老人和孩子都很好,他是遇到了两个好女人,但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退役后,他给我说去内陆发展,和朋友一起搞消防远程监控,他借了钱卖了房子,加上退役金还有数年的存款一百多万去了武汉,一年以后,血本无归,公司倒闭了,后来我通过朋友的关系帮他追回了六十多万,他去了北海,并在北海定居。
后来,他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北海搞传销。为此我专门去过北海一次,问他是不是混不下去了,不行就回来,他说没有,那些人瞎说,他在北海买了房子,帮人做小区监控,自己再穷也不可能去做违法的事。
是的,我的战友,兄弟,朋友再穷都没有去做违法的事。
老史,退役那年正营职,自治区劳模,军功章可以从挂满左胸再挂右胸,有一次他穿着挂满军功章的礼服向我炫耀,胸前军功章风铃一般的叮当响。我说:老史,我给你背首夸你的古诗吧。“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问这什么意思,我说是说你呢,你是一个养蚕的辛苦人。
老史是那种典型的生不逢时的人,有一次我和他开玩笑说:老史你要生在战争年代就不一样了,要不早就倒在战场上,要不就早当将军了,何必象现在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挂在那,你看 中国那个劳模坐到主席台发布政令了?你要学会让,“君子不争,小人不让,”要我看你,就是一个小人,还洋洋得意呢。气的老史好几天不吃饭。
我和老史一起训练过新兵,他是营长,我是连长。大冬天,他每天站在训练场和战士一起训练。我每天躺在办公室看小说,他很气恼的训过我。我说:你干了我该干的事,我没事可干,所以看小说喽。
数年后,我们又曾一起搭档,我是团长,他还是营长。
他是火场的拼命三郎,爱兵如子,荣誉在他眼中是天。要我说他是真正的军人,他具备优秀军人的一切品德,勇敢,正直,豪爽,忠诚。他的缺点也是与生俱来的,他是陕西人,典型的陕西二杆子。一次加油站起火,他打光了一车泡沫,领导命令省点用,泡沫那么贵,他命令战士,打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战士都是他的兄弟,当然听他的。据说当年支队开总结大会,领导在台上,他在台下,领导艺术的不点名批评他,他坐不住了,突然站起来,大声叫着:我抗议。周围五个中队长扑过去,把他压在座位上,他又大吼一声,“我抗议”,突然站起来,把那五个中队长一起掀翻在地,他笔直的站了起来。
他退役后,先是开了一个臊子面馆,请我去过一次,后来听说关了,什么原因,不知道。后来又经销灭火器,我当年的一个刺头兵在商贸城当安全总监,要更换一批灭火器,听我说过他的故事,给我打电话说他安排好了,但要按程序走招标程序,让你说的那个大哥来吧。
我告诉他,找人做标书,去投标,他真去了,但没找专业人做标书,自己做的标书,白纸黑字,一页,标题为他自豪的手写体隶书:标书,以下为目录,多少公斤的灭火器多少钱,回扣多少。结果,他的标书,让评标的成员当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949电台搞灭火器促销,我给主持人介绍了他的产品,主持人很高兴,也认识他,想帮他一下,人家需要的是家用的小型灭火器,他推了一台二十五公斤的大罐去报价……
他就这样,做人做事一样简单,我无语。
刘欢的这首歌词写的真好,唱的更好。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是呀,只不过从头再来,说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