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柳中平||黄陂湖畔的摆渡人(散文)
主编:非 鱼
黄陂湖,属长江流域巢湖水系,过去瓦洋河、失槽河、黄泥河、县河等诸水常年夹带大量泥沙流入湖内,使得湖水常泛一层微黄涟漪,故得名 "黄陂湖",我们这里又称她是黄坡湖。随着黄陂湖流域的环境治理,现在的湖水清澈多了。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我在原泥河区天井乡财政所工作,那时,农村都是双季稻,每年的早稻登场,就要交公粮。财政所人员全力以赴驻粮站开票结算征收。提起交公粮,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交公粮是指农民种国家地,你种啥粮食都要上交国家一部分粮食这就是公粮。那个年代农民吃的苦,受的累可比我这一代多好几倍。一年要交两次公粮,农民为国家作出贡献是巨大的。农民交过的公粮养活了整个国家人。凭心而论在那个年代农民贡献不比工人差,应当善待那些交过公粮的农村老一辈农民。
天井乡是粮食主产区,万亩大圩是整个天井乡的粮仓。那时候圩区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船,住在河两岸的村民,用船运到黄陂湖边的缺口粮站。公粮收购大忙季节,我基本每天下午都要去相隔十公里远的缺口区粮站,进行货币化结算。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带自行车,有的小路还得让它骑着我前行,中间横插临近黄陂湖的瓦洋河,河上没有桥必走吕拐渡口过河。
吕拐渡口是天井村吕拐组,对面就是缺口区夹板组。老摆渡姓吕,无大号,十里八乡都叫他“吕拐老先生”,据说,他在瓦洋河这个渡口撑了四十多年的摆渡,由于他服务的很周到,很受大家的尊重,人们感到似乎直呼姓名有些不妥,不管是社员、干部、包括公社党委书记在内,尊称他为“老先生”。
第一次去之前,了解情况的同事们提醒我要带足几枚硬币,不然他六亲不认不让你过河。那时候通往黄陂湖的瓦洋河上游没治理之前,是九曲十八弯,河道两岸长的又粗又大,都是枫杨树,我们叫它鬼柳树。有趣的这些经过洪水洗礼的鬼柳树,向河心探着身子,那浓密的绿枝条,随风在河面上轻轻的摇曳,好惬意啊!
吕拐渡口摆渡人,是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风霜雨露日晒,给他那敦实的身躯,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泽,容颜显得苍老。那时候生产队有大部分田在河对岸,“老先生”摆渡记工分,老百姓都说,“老先生”摆渡很有原则性,是本生产队的村民一分不要,不是本地的村民不能少一分。开始每次过渡只收2分,后来,生产队田都包干到户了,考虑他一生摆渡,不会种田,大家同意把他的田代种每年给他一点粮食,外地过渡费涨价每次4分。可是,外地有些人,开始不知道还只给两分。一次两次过后,“老先生”不高兴了,发生争吵就不让其过河,发牢骚说“二分钱过渡,门边儿都没有”。后来,以讹传讹成“二分钱过渡,吊边都没有”。后来,觉得这句话不太雅,就用“吕拐老先生的话”替代这句话,因此“吕拐老先生的话”传开了,成为人们交易谈价时,讨价还价的口头禅了。
开始,“老先生”摆渡还是撑篙过河,我觉得“老先生”人很和蔼,每次都是他帮我把自行车扛上扛下,给他自行车船费,他说只收人头费携带物品不论多少一概不收。有时,晚上结算迟了,吃过饭回来,他在河边鸭棚里耐心等候。
这天,我到吕拐渡口,看见老先生在搓草绳。过河发现,老先生不用撑船,一根粗长绳子系在河的两岸的大枫杨树上,中间隔三五米系着红布,估计是提醒行船注意。老先生招呼我们上船后,他自己不用撑船,叫我们自己双手握住绳子,轻轻一拽,船就开动了,船开得又稳又省力,没有大水,老先生自己解脱了自己了,“真聪明,不怪大家都叫你老先生呢”我不由自主的的赞叹道。
几次过河和老先生熟悉了,喜欢听老先生侃侃而谈:“其实,我在这里摆渡也是九死一生啊!瓦洋河上游发水,洪水如猛兽,撑船十分危险。有年发大水,对岸有人着急过来办事,我到河中心一篙子没撑住,被洪水漂到了黄陂湖,幸亏抱着棵上游漂下来的大鬼柳树,不然早就喂了鱼虾。”
老先生和我说起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那时候,天井公社里一个革委会主任,把他的打鱼网、钓鳖杆等捕鱼工具,统统被当着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鸭棚被拆除了,大队,生产队除了集体养猪以外的副业,一样都不给办,这下可把老百姓苦坏了。老先生从小只会水性捕鱼捉虾,没有捕鱼工具难不倒他,他会下水空手摸鱼,最擅长的是捕鳖,用的就是农村妇女的缝衣针,中间系上线,穿上猪肝作为饵料。鳖喜欢吃猪肝,一口就把猪肝吞下,缝衣针便卡在里面,再也挣不脱了。那时黄陂湖的鳖多,一个晚上能钓上七八只,大部分送给亲戚和邻居,有时偷偷的换来一瓶老白干。那时,老先生坚信,这样的日子不会长,还悄悄的在唉声叹气的过渡人耳根鼓气:“不急,不急,黄陂湖里都是宝,总不能老是叫人有宝不取饿肚子吧,好日子会来的……。”
粉碎了“四人帮”,改革开放,好日子果然来了。他兴高采烈的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好,上面号召生产队大搞副业生产,多种经营,我除摆渡外,把多年不用的罾网、迷魂阵、钓鳖杆等渔具用起来了。这不,我现在想把摆渡的方式再改进一下,渡船的船头船尾都系上绳子,平时过渡人自己两边拽绳子就能过河了。我可以去捕鱼了。”
“那过渡的人不给钱咋办?”我懵圈问道。
“我今年捕鱼捉鳖之外,兼放了一群鸭子,收入是越来越好了,不靠那几个过渡钱了,但我从小就是摆渡人,富裕了不能忘记为乡亲们服务啊”老先生美美的吸了口烟,喷出一个圆圈。老先生嘻嘻地笑起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参加大队组织的捕捞组了,明年你们来,想见到我都难了?”
我不解地问:“难道渡口要换人了?舍得丢掉伴随你大半生的竹篙子啊?”
“这里上游和下游要造两座大桥了,你不知道?围堰都建造好了,造了桥,还用的着我摆渡啊?”
黄陂湖岸边的瓦洋河上要造大桥,其实在人民公社恢复乡镇政府时,列入计划之中。这两年乡政府一直致力于瓦洋河治理,截弯取直加固两岸。同时造桥设计好了,已经开始实施了。
“等桥造好了,我用八台大轿把你请来,你也不来了。”
“谁说的?到时候我来拜你为师,学您的拿手本领---缝衣针钓鳖。你那用的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一句话,包教包会!”正说着话,看见河里竹竿上的小红布拼命摇晃起来,老先生边跑边说:“上大货了,等会起杆给你们带着,丢个想念吧!”
“谢谢啦!自己留着晚上做下酒菜吧!”
……
后来,撤区并镇,天井乡政府并入泥河镇政府,我也到泥河镇工作。真的一次都没有看到吕拐渡口的“吕拐老先生”。天井村的黄主任当年是他隔壁村庄,听他说:老先生在撤区并乡后第二年就已经走了,走的是那么无声无息,那么匆忙……不过“吕拐老先生的话”那句俚语,一直在泥河人们的耳边传唱。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
简介
柳中平: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县人,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爱好文学,曾在多家省市以上刊物上发表文章。散文《秋游黄陂湖》在共青团安徽省委、省旅游局、省广播电台举办的“我爱江淮风光美”征文活动中获奖,在安徽人民广播电台《文化与生活》栏目中播出;散文《山茶花》在全国财政系统《中国梦财政情》征文比赛中获奖;散文《不悔》在安徽省财政系统“财政干部幸福观”主题征文活动中获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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