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 | 老界岭上听风声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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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界岭上听风声

文|水兵

几场雨后，秋至，天地沉静了许多，人心也静了许多，天蓝水清，云白风轻，走，老界岭上听风去。

风是什么？它甚至没有一个响亮确切的名字，它与钱和权势无关，与你的喜怒哀乐无关，它只吹拂天空大地，河流山川，也吹拂你身旁的小花和你劳动时的汗脸。

离开都市的喧嚣，山把尘世隔为两个世界，也把我的肉身和思想隔为两个世界。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山中，风是亲人。除了天空繁星和细如柳眉的一钩弯月，剩下的就是黑暗和风声。这时候，最宜独处。

我独自攀到小溪对面一块高大的石头上，享受黑暗的浓密和习习的风声。

仰望星空，夜晚看得比白天更远。白天只能看到一万五千亿公里外的太阳，夜里却能看到百万光年外的星辰。世界和人类也一样，只有正视世界和人性的黑暗面，才能洞察世界和人心的真相。

风声更能唤起我很多的想法和回忆，也唤起内心的恐惧和反叛。

在黑暗和风中，一切是我的。我是上帝，我是怪力乱神，是思想者、武士，是火箭、导弹、核弹，能统治一切，毁灭一切；神奇的想象带我在太空遨游，琼楼玉宇，天庭仙境。猛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照耀一片落叶打落脸上，夜露瞬间点醒我的夜游，现实中的自己又是如此渺小，像秋蝉、小草、蚂蚁、微尘，甚至虚无到什么也不是。

这个小小的自己，小小的写字人，完全被黑暗吞噬，被风掠过。

但又一阵风，吹来又一阵沉思，天地因我而感知，因我而存在。没有了我的感觉，我的思想，风声和夜又能是什么？我是风，我是夜，我是风和夜的主题。

我虽然钱包很干瘪，权势为零，个体渺渺，蜗居一隅，但几十年文字如星，大脑思想如月光，很丰满也很明亮，决不会蠢到连自己这个生命个体也要抹杀和否定。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宁可“一箪食一瓢饮”地过着，也不要像这黑夜，模糊一片，什么也分不清。爱因斯坦说得好：“不要努力成为一个成功者，要努力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个人。”模糊，也许能模糊成一个蛆虫样的世界，却决然模糊不出一个有光亮价值的人！风声就不一样了：有柔和得像摇篮曲的，有恬静得如秋水明月的，有凌厉得如霹雳闪电的，有温暖得像春日鲜花的。风是有个性和特点的，一天不同，时时不同，四季不同，你越挤压逼厌它越反抗，风声越大，力量越强，从“呼呼声”到“带哨音”的尖叫以至天崩地裂，巨响隆隆，不盲从也从不消融，那从指缝间流出的，从发梢掠过的，从林中飞出的，从山涧跑出的，各不相同，各有特点，各有风情。勒庞先生说得好：“群体盲从意识会淹没个体的理性，个体一旦将自己归入该群体，其原本独立的理性就会被群体的无知疯狂所淹没。”风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力量。我是我，你是你。我是这样的风，你是那样的风，如果都能风风相聚，和谐共声，就能“大风起兮云风扬”，像黄河大合唱形成壮美的交响。

风这样，人，更应如此。

我们活着，就该是一个个独立而有尊严的个体。我们不是所有人，我们是每一个人；我们是人，是一撇一捺挺立天地的人，是有思想有尊严的每一个人。我们只为生命而献身，为每一个生命的尊严高贵而献身。

即使没有高楼大厦，香车宝马，没有纸糊的荣誉和短暂的权势，也要像美国诗人勃莱写的“贫困而听着风声也是好的”。更要像风的性格，不管身处何境，只要有一点缝隙，就自由涌出，自然的来，自然的去。不要像黑夜，用黑暗的巨大把一切吞噬，把一切隐匿，要不是天空的点点星光，一切都在黑暗中暗淡无关。

还要像风一样，学会辨别，辨得清一天四时，一年四季，有生有死，当用时，就集聚所有力量，摧枯拉朽，吹得冰雪消融，鲜花怒放。悠闲时，四处游荡，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争，只做好自己，让行动证明化解一切：坦坦荡荡，月白风清。风知道，有些东西往往越辩解越扯不清，你停止了，就没了自己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