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 渡船
渡船
窗子外的雨哗哗啦啦地下个不停,风也把那片”情人竹“吹得东倒西歪,像极了一个委屈地嚎啕痛哭的女人,看了让人心里不禁发酸。
无情的时间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风里,粘附在雨滴里,任凭载着痛苦和无奈折磨着生疼的心,仿佛猫抓的一样难受得不能自己。不听话的泪水流淌在细细的皱纹里,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好像是河滩里贫瘠的坡地。没有水丰草美,只有一条破的木船被搁在那里任凭风雨侵蚀,塌陷了船帮,烂掉了船头,终究会被岁月肢解成只言片语。
没有谁能知道木船此刻的心情。很早的时候,这儿有虾有鱼,两岸杨柳婆娑,河里绿水涟漪。正当二八年华的她撑着这条涮着朱红色油漆的木船摆渡,来来回回的送着过往的行人。
在一个细雨朦胧的傍晚,那个含情脉脉的知青斜挂着军绿色的帆布书包从这里上岸,以后的日子里知青变成了渡船的常客。她像一朵淡淡的茉莉,等着心爱的蜜蜂飞到她的身边,和那对对交颈接耳的鸳鸯一起流连在迷人的夕阳里,真的如知青画里一样的美。
知青温尔文雅,不但画画得好,还吹得一管好竹笛,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就如他忧郁的笛声那样,撩拨着痴迷的心。每当这时,她都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看弯弯的月儿挂在树梢上,稀疏的星星默默地守护着它,仿佛一颗颗激动地眼泪。
看看身边五大三粗且目不识丁的农村汉子,她从内心里滋生出一种骄傲,她为自己能拥有这个有知识且俊俏的人,心里感到非常得满足,她憧憬着男耕女织、生儿育女的幸福,满月似的脸上常常泛着两朵桃花似的红晕,清脆得如百灵婉转一样的歌声也每日萦绕在清溜溜的河上。
有志气的知青终于考上了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知青破例地买了瓶烧酒,两人在河边对酌着呢喃细语,荒草作被,她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连那弯月儿羞涩地半遮着面儿躲在云里,不忍直视。
知青走了,像阵风一样飘走了。她仍旧在小河里摆渡,不管刮风下雨,她希望能第一眼看到他,像初来的时那样,翻过前边的高岗,深情款款地站在她的面前,拥抱着她,给她一个惊喜。
但清澈的深不见底的河水渐渐断流,那干涸的河床像一个瘦瘪瘪的老翁似的整天无精打采的横在那里,西下的夕阳没有水的倒影就像没有了灵魂似的寡淡无味。
她每日都坐在他来的方向,逐渐冷清的小路上每走过一个人,她的心都激动地心砰砰直跳,她盈在眼睛里的泪水总被一阵大风吹过,每次老是不自觉的像断了线水珠一样啪啪乱掉。
终于有封信送到他手上:”亲爱的,谢谢你爱我最无助的时候呆在我的身边,你是我人生的贵人,因为有你的温暖,我才能走过那一段难挨的时光。但我们由于生活环境和教育程度不同,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两条只有一点交集的直线,从此后永远不会有相会的时候。谢谢你对我的爱,我会珍藏在心里,把这个见证了我们美好爱情的竹笛送给你,权当做个纪念吧!“
她不懂什么是交集,更不想当什么的贵人,他不是说过要相互依偎一辈子的吗,这些话许是和干了的河水一样被忘记了吧!她的心一下子从高高的空中跌落到深不见底的洞里,喉中像被撒了盐一样腌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两只眼睛不听话地往外淌着泪水。
在屋顶盘旋了几天的乌云终于酝酿出了似雾如烟的雨,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鲜红的嫁衣,又望了望窗外那几株在雨中抽泣地“情人竹“,闭起溢满绝望的眼睛,任手腕上的殷红的血汩汩流在那管碧绿的湘妃竹笛上,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魂魄轻飘飘地离开了躯体。看,小河里的水正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的丰满,一样的清澈见底,她看见他背着帆布书包坐在那个崭新的船舷上,小风婆娑着茂盛的芦苇,摇曳在他的身边,天上的彩云仿佛绸缎一样逐渐向周围扩散,渐晚的夕阳是那样的好,映照在他含情默默的眼睛里,她靠着他温暖的肩膀,从此不再分离。
蔷薇,原名刘海玲,中华诗词协会会员,工散曲,零零散散地发表过一些诗歌和小小说。犹钟爱小说,小小说创作正在学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