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福报:疏不间亲话古训

疏不间亲话古训

文/王兆贵

战国时期,魏文侯要选一位相国,就对李克说,先生曾教导我“家贫则思贤妻,国乱则思良相”。如今这相国人选,在成子和翟璜之间,您看选谁为好?李克回答,我听说,“卑不谋尊,疏不谋戚”。我在朝外任职,不敢应命。

李克是战国初期魏国著名政治家卜子夏的弟子,魏文侯时经翟璜举荐,外任中山相。李克提到的“卑不谋尊,疏不谋戚”,是相传已久的古训:位卑者不替位尊者谋划,关系疏远者不替关系亲近者谋划。否则,前者会被人讥笑为不自量力,后者会被人怀疑有离间之嫌。“疏不谋戚”也叫“疏不间亲”,就是说,人家夫妻、父子或兄弟之间有纷争,外人不宜参与。

那么,倘若人家求上门来,又推脱不掉,该怎么办呢?

魏文侯就说,先生遇事不要推。李克觉得,这二选一的命题不好做,回答即使正中文侯下怀,也会得罪另一个人选。况且,成子还是文侯的弟弟。李克实在推不掉了,稍作思忖回答说,您拿不定主意,是因为平时不注意观察。看一个人,可以“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有这五条,就足以判定人品,何必等我挑明呢?文侯听罢心里有数了,就说,先生请回府吧,我的国相已经选定了。

从司马迁的记叙来看,李克的这番应对是得体的,虽然没有直奔主题,却对魏文侯有所开示,给出了察人的方法以及标准。而且,对照这五条,君臣二人对相国的人选已经心照不宣。即便落选者事后追问起来,也无懈可击。或许,这就是疏不间亲的表达艺术吧。

无独有偶,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也曾遇到比李克更为窘迫的求教。

刘琦乃刘表元配夫人陈氏所生的长子,相貌酷似刘表,一度十分得宠。陈氏去世后续弦蔡氏,因她侄女嫁给了刘表次子刘琮,情分的天平开始倾斜,于是便在刘表面前赞誉刘琮,贬损刘琦。在蔡氏的谗惑下,刘表渐次疏远刘琦。加之刘表内弟蔡瑁及外甥张允也与刘琮相睦,刘琦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刘琦非常看重诸葛亮,情急之下,就想与其共商自保之策。可每次提及此事,都被诸葛亮搪塞过去了,未能得到谋划。实在没辙了,刘琦就邀请诸葛亮游览后花园,同登高楼,饮宴之间,让人把梯子撤了。趁机对诸葛亮说,今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话从你嘴里出来,传入我一个人耳朵里,可不可以划个道道说给我听啊?诸葛亮回答说,您没看过春秋时期晋国的故事吗?太子申生留在城内而遭危难,其弟重耳出走城外,却躲过了灾祸。

刘琦一听,顿时醒悟过来,于是便背地里计划着出城。刚好江夏太守黄祖过世了,刘琦请求外调,得以出城,于是成为江夏太守。

疏不间亲的道理并不难懂,难的是当情非得已时如何应对。没主意可以装傻,不能装蒜,更不能出馊主意。迫不得已,只可点拨,切忌挑拨。李克并没有告诉魏文侯选谁为相国,只是说了自己对选贤的看法;诸葛亮也没有告诉刘琦如何自保,只是讲了个历史故事。什么叫高明,什么叫分寸,这应该是典型的例子。

在我国封建王朝的历史上,都曾发生过臣子参与夺嫡之争的事件,引得龙颜震怒,或被削职入狱,或被贬谪流放,或被处以极刑。在现代社会中,毫无顾忌地插手他人家事,甚至挑拨离间,后果虽然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因此酿成纠纷乃至民事诉讼的案例,也时有发生。李克和诸葛亮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附注:本文发表在《人间福报》2021年11月2日纵横古今,主编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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