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栋 | 两只鸟
【往期回读】
两只鸟
江都区育才中学 徐天栋
在经济和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孩子们娱乐的空间反而变得十分的狭小。节假日期间,他们或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动画片;或捧着IPad或手机,专注于视频及游戏。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我们的童年时代,虽无缘享受高科技带来的愉悦,但却可以尽情享受大自然带给我们的无尽的自由和快乐:在蓝天白云下的田埂上狂奔,在碧波荡漾的小河里撒欢,在枝繁叶茂的高树上放歌,在明月高挂的夜晚捉迷藏……每当回到家乡,遇见孩提时的玩伴,总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过去滚铁环、打陀螺、捉迷藏、野炊等趣事,感觉都是那么亲切、和谐、自然。可每次回忆到我精心饲养的两只小鸟,心中总有一种痛楚之感。
孩提时的每年暑假,我都会与哥步行十几里路到父亲任职的国营厂玩上数日。彼时,与几个熟悉的玩伴在厂里溜达,聆听父亲通过扩音器对全厂职工的鼓劲,感受工人们繁忙氛围。
上二年级的这年暑假,我又来到了父亲厂里。一日,木工黄师傅修缮厂房,发现在更换下来的一根毛竹筒里有一麻雀窝,窝内有六只尚在幼年的小麻雀。围在四周的小朋友都争着,我有幸获得一只。捧着肉嘟嘟的小麻雀回到了父亲的宿舍,放下尚不能站稳的幼鸟,我找到一个小纸盒,下面垫了些软纸碎布什么的,小心翼翼地将幼鸟放了进去。小鸟全身呈青色,小眼睛似真睁非睁,不时向上伸长脖子,小黄嘴张得大大的,明显是嗷嗷待哺。在哥哥的提醒下,我不断外出捉虫子喂它。不久要开学了,我带着小麻雀兴奋地回到了家。
得知我带回一只小麻雀,我的好朋友们都赶来了。他们一边欣赏,一边指指点点,问这问那:“它什么时候长毛?”“过多久能飞?”“它主要吃什么?”从那以后,在我的要求下,他们每次都会带来从田间捉到的青虫。在大家的共同呵护下,数日之后,小麻雀的头上上出了绒毛,身上也长出粗粗的毛管。它的叫声更响亮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也变得越来越不安分了,经常从盒子里跳到外面来。
开学的时间到了。清晨,我总在小麻雀叽叽的叫唤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前一天备好的虫子和用水浸泡的小米喂它,直到它的嘴不再张开,才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上学去了。
就这样过了不到十日的光阴,小麻雀的全身已经被羽毛所覆盖,进食时不再是张嘴等待,而是主动啄食、喝水。每次放学回家,它都不再老老实实地待在窝里,而是随心所欲地在家里窜来窜去。有时还会跑到外面,不知何故,每次它到外面时,门口老杨树上的成年麻雀都会异常欢腾地对着它叫唤,让我很费力地才能将它捉回家。
开学后两周的一个星期天的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却暗了下来。不需去上学的小伙伴们来到我家,一边谈着学校里的趣事,一边逗小麻雀玩。只觉门外杨树上有一群麻雀叫得很欢,家里的小麻雀也变得很不安分且显得非常兴奋,突然,嗖的一下飞出了门外,我们随即跟了出去,可是它又奋力一飞加入了雀群。我用眼睛死死盯着它,大声呼唤它,可它就是不肯下来,随后跟着群雀飞向了东边徐家后的树林,不见了踪影。一连几天,我都希望我精心喂养的小麻雀能重新“回家”,但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我享受像母亲般喂养它的过程,感谢它给我和我的伙伴们带来的快乐,也反感它的无情无义!
说来也巧,时隔不久的一天中午,母亲带回在生产队出工为秧田除草时发现的三只野鸡蛋,准备给我们尝尝鲜。蛋不大,次于家鸡蛋;呈暗褐色,但深浅不一。母亲敲开颜色较淡的一只是完好的,第二只就有点散黄,可是敲开第三只时却传出了“叽叽”叫声。我兴奋地从母亲手中接过鸡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剥去蛋壳,露出的幼鸟形似家养的小鸡,只是小腿明显长了些,褐色湿润的绒毛贴在身上,我捧在手上,只觉它全身颤抖,站立不稳,两只小眼睛好像盯着我看。我从柜上取来放“纯蓝墨水”的小方纸盒,作为它临时的窝,又将它放到土灶边的锅洞内取暖。下午上学前,我又看了看它,此时,身上的绒毛都已竖了起来,乖乖地呆在里面。
终于听到下午放学的铃声,我几乎是冲出教室,急切地回到了家,后面跟着几位得知信息的我的玩伙。此时的小野鸡已很不安分,不断地将头伸出盒子外面,在哥哥的建议下,我取出家里的大米,压碎,用水浸泡,洒在地上,它居然主动啄了起来,还不时抬头看看我们后,继续啄米。
就这样,土灶的里边的一个角落成了它的窝。除了进食,它的活动范围主要局限在土灶的围墙内,有时也会用双脚掰开土灶口的乱草自己觅食。渐渐地,全身长出与鸟儿差不多的羽毛,尾部的羽毛将它的身体衬托得特别长。只要我到了家,它就会脚前脚后地跟着。听说,小鸟从蛋壳里出来的第一眼见到谁,就认定谁是自己的母亲;也许小野鸡的行为与此有关。有时,我会带它出去,将它一会儿放在肩上,一会儿放在头顶上,当着玩伴的面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让他们羡慕不已。
我家有一只白花猫咪,我也一直是它依恋的对象,不管我站着还是坐着,它都会用头和身子在我腿上擦来擦去求宠爱,我抱起它,它任由我怎么耍弄,都从不反抗。冬天,当我晚上伏在桌前做作业时,它会舔干净自己的双脚和身体,团坐在我的后脑勺衣领的上方,开始它的双脚有点凉,但很快脖子上就像围了一张有温度的活猫皮,非常暖和,一直暖到心头。有时夜晚它还会偷偷钻到我的被窝里。
自从小野鸡来到咱家,花猫就受到了冷落。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天生的敌对,它先后两次想攻击小鸡,都被我逮了个正着,我拿着枝条追赶它,大声训斥它。打那之后,它见到小野鸡总是绕道而行,再不敢轻举妄动!
时隔近一个月的一天下午放学回来,为了完成妈妈交给的打一篮子猪草的任务,我直接从门口拿起篮子和小锹向田间走去。不大一会儿工夫,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大雨即将来临。我连忙背起篮子往家赶,到了家门口,雨就下了起来。我打开门,家里更是黑暗一片,只听到小野鸡叫着朝我奔来,右脚跨进门槛,就觉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随即叫声也停了下来。我定神一看竟然一脚踩在小野鸡的身上。我慌忙捧起它,只觉它两腿蹬了几下后全身就松软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摆弄它、呼唤它,都没有任何回应。顿觉原先就已暗淡的天空更加暗淡!
我退到门外,当时的家还是“顶头虎”无走廊的老房子,我后背靠墙,双手贴墙,任由雨水浸湿自己,雨水夹着泪水顺着面颊流下。不久姐姐回来了,问明缘由后,劝说道:“不就是一只野鸡吗?有必要这么伤心流泪吗?快回家!”听了她的劝词,我愈加痛苦。
两只我精心饲养的鸟都离我而去。
小麻雀的离去,让我明白真心付出未必得到真情回报。但不管怎么说,它回到了属于它的群体并获得自由,是值得庆幸的。
小野鸡的离去,让我第一次尝到了生离死别的痛苦。在饲养的过程中,我确知:人与鸟类是可以真情相处的。可它的不幸遇难让我愧疚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