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器具中的“最佳配角”
器座是传统器具中较为特殊的一类,作为其他类器物的附属品而存在,通俗来讲,就是“配角”。
配角的身份,往往容易被大众忽视,然而事实上,器座在传统工艺史及美学史上发挥着不容小觑的作用。
今天,就让器座做一回主角,让大家好好认识一番。
器座之材质
在器物主角的影响下,大多器座在材质、工艺、形态、色彩等方面均有讲究,具有颇高的审美意趣。
就材质而言,取料丰富,常见的材质有红木、紫檀、黄花梨、黄杨木等,较为珍贵者,则采用金、银、玉、象牙等,多为宫廷制品。
配肉形石的金座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底座上方作海浪形装饰,线条灵动,有波涛汹涌之势。底座为双层束腰式,均匀对称,腰部饰有一圈连珠纹。
康熙款画珐琅莲瓣碗及座 清宫旧藏
底座作上下分莲瓣式,下部略宽。莲瓣丰满肥硕,微凸,色彩绚丽。
竹簧锦地纹五屉高低器座
设五屉,高低错落,大小不一,面饰六边形锦地纹。中间部分留空,饰拐子纹牙板装饰。
黑漆描金木雕仕女座 故宫博物院藏
罗汉床样式,座面饰以描金团花、角花,牙板绘金莲纹样。
黑漆描金木雕仕女座 故宫博物院藏
随形就势,座面部分磨平,边沿作不规则状,以盘根错节的树根枝虬连接。
器座之工艺
论其制作工艺,有透雕、镂雕、圆雕、浮雕、髹漆、螺钿、嵌云石、嵌瓷板、嵌金银等。
黑漆描金山水图海棠式座 清宫旧藏
海棠形,通体髹黑漆,以描金作饰。座面绘有山水楼阁之景,画面布局饱满。牙、腿外壁绘有蝙蝠与缠枝藤蔓纹样,几面背部、腿内侧和托泥之上亦描绘竹叶.菊花等折枝花卉点缀。
红木镂雕嵌银丝龙纹束腰器座
圆形座面以嵌银工艺绘龙纹,龙身姿矫健,肢体遒劲有力,隐约有冲天之势。牙板透雕龙纹,亦采用嵌银丝工艺,纹饰繁复而有序,颇富动感。
紫檀嵌云石四面平器座
紫檀木框,座面攒框嵌云石面板,云石纹理瑰丽,好似群山连壑,云雾围绕其中,具传统水墨画之意境。
金须弥式塔座 清宫旧藏
采用珊瑚、松石与青金石装饰束腰上下的覆仰莲瓣纹。束腰则采用锤揲、錾刻等技法进行装饰。
四面中央为摩尼宝珠。间隔以对称的浅浮雕狮纹(文殊坐骑)、象纹(普贤坐骑)与宝相花纹。底座饰宝相花、云纹、窃曲纹等,中层嵌珊瑚与松石小珠。
由上可见器座虽为辅助性器具,其制作工艺丝毫不含糊,细节之处可见匠心所在,具有相当的艺术价值。器物置于其上,更能凸显出器物之尊贵。
器座之形制
上置器物的多元化造就了器座形制的多样性,底座形态随上置器物的底面而变化。大致分为两大类,规整作与随形作。
- 规整作
常见的规整做法,便是在座面挖出上置器物的底面形状,便于器物坐落稳固;亦或是作平坦面,外部则作圆形、海棠形、梅花形、莲花形等。
紫檀戗金寿字梅花形器座 故宫藏
紫檀莲花形器座 故宫藏
紫檀海棠形器座 故宫藏
而其中,又有一类较为特殊,是依照家具形态而作,如香几、案、桌等,可以视为缩小版的家具,具备独立陈设的观赏性条件。
黄花梨镶云石圆包圆罗锅枨案中案摆件
红木镶瘿木面带托泥器座
红木高束腰三弯腿香几
2.随形作
而随形者,变化多端,有的仿照天然之物形态(如山石、树根、水波等),多见于山子摆件及文房赏石,有的则参照了建筑构件……本身便是一件雕刻佳品,艺术性颇高,可单独陈列作为空间点缀。
云纹红木座
海水状红木座
紫檀山石松树纹器座 故宫博物院藏
青玉香筒紫檀染牙座 故宫博物院藏
器座虽为小件器物,然其形态万千,精彩纷呈,较为直观地反映出当时的工艺水平及审美倾向,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值得细深究细品。
器座之专造
历史上,器座这个“配角”也有着属于它的高光时刻。尽管由来已久,然记载及实物以清代为多,这与当时社会风气及文人意趣有着密切联系。该时期的器座制作精巧,色彩丰富,工艺细腻为前代所不及。
康雍乾三代是清朝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鼎盛时期,因而器座多产生于该时期。
据清宫档案记载,“养心殿西暖阁陈设玉器、磁(瓷)器、青绿古铜等古玩俱各配座”,可见器座被大量使用,而从古画中亦不难发现器座的身影。如《弘历古装像轴》、《弘历是一是二图轴》、《胤禛妃行乐图轴之“博古幽思”》中皆出现了器座的身影。
弘历古装像轴 故宫博物院藏(案头陈设皆设座)
弘历是一是二图轴 故宫博物院藏
局部细节
胤禛妃行乐图轴之“博古幽思” 故宫博物院藏
局部细节
从画中可以看到不同形制的器座,其大小尺寸与承托器物恰好吻合,是为器物量身打造的。
而据清宫档案记载,集中为器物配座之事并不少见。如为“九洲清晏楼梯格子上古玩陆续俱各配座”;乾隆三十年七月因为三件洋漆箱要装百什件用,皇帝特意传旨:“其箱内无座者配座,如难以配座者另换装”。
除了指示造办处为器物制作相称的底座,皇帝亦会亲自指导器座设计,提出有关材质、款式等方面的要求。
如雍正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记录一件玉匙箸瓶“紫檀木座子不好,着另配铜座”;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初五日记录对改做一件紫檀木座的要求是:“将座子底面云瓣腿并四面如意云俱照外面一样往细致里做,底板里面落一分厚槽,起阳线,磨熟刻诗。”
无论是古画,还是档案记载,皆表明器座是清宫陈设的重要内容之一,或简或繁,流露出的便是一个时代的审美趣味,具有相当的历史价值。
器座之深意
器座除了承载着古人的审美趣味以及工艺水平之外,更是古人思想理念最为直观的反映,即物以载道。
其一,蕴含天圆地方的哲学思想。
《周髀算经》写道:“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两者的结合便是阴阳平衡、动静互补,这种哲学思想在传统的建筑、货币等均有体现,器座也不例外。
红木天圆地方器座
红木一木整挖天圆地方器座
具体而言,座面形式多为上圆下方,其方与圆的结合不仅体现出天圆地方的哲学思想,也使得整体结构更加稳固,深具空间形式之美。
其二,蕴有“大德不逾”的君子之道。
器座之美,在其外观,更以其内涵为贵。它默默无闻,不张扬。它默默奉献,以自己为载体,最大化呈现出上置器物的美,从无逾越之举,是为大德不逾。
黑漆描金勾莲云蝠纹座 清宫旧藏
紫檀仿竹枝底座 清宫旧藏
金嵌珍珠嘎巴拉碗及座 清宫旧藏
小小器座,大有乾坤。配角的身份并未埋没它的出彩,并且,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它的价值,故宫就曾专门举办宫廷器座展,使其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眼中。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作为传统器具中一个小而精的存在,其背后的工艺技术、历史文化、及审美意趣皆是其魅力所在,最佳配角可谓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