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第二日·柒
文字丨陆然
图丨北堂文学舍
人间游·第二日·柒
众生之相，皆映于狐眼。
“所以说，”埃里克口中咀嚼着面包，“你和苏林航的关系，实际上是越变越好？”
“可以这么说吧，”我说，“不过现在我的确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我们高中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遗憾，是吗？”
“其实还好，没什么可遗憾的。”我说，“太沉湎于过去不是件好事情。”
“你说得对，”埃里克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比我们族人出去狩猎失败，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然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不会从失败里面找到教训，下次的狩猎表现就会更差。像这样的狐狸，我们一般都会将它残忍地逐出部族。”
“这个规则放到任何地方都适用，”我说，“不管是人类还是狐狸，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
“感觉我已经具有了基本的逻辑判断能力了，”埃里克说，“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的体现？”
“我说了，你的学习能力很强，”我说，“不要怀疑你的飞速进步。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看到的话，都会无比羡慕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埃里克说，“那么接下来去哪里？”
“呃，”我想了想，“你还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
“你的公司。”埃里克说。
“我已经不在那个公司工作了，”我摆了摆手，“老板要是看到我带了一个人过来，肯定以为我是去找麻烦的。”
“那商场怎么样？”
“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埃里克对奢侈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无论是精致的小型单肩包，还是拥有复杂包装的香水，埃里克都颇感有趣。我提醒他这些都是女式的奢侈品，你身上的这套西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这些东西差。埃里克装模做样的拉了拉西服外套的下摆，让它的外表看起来更加整洁一些。你是说这套东西比这些精致的玩意儿的价值意义是等同的？埃里克问我。是的，我说，虽然它们看起来差别很大，类型也不尽相同，但地位上来说是一样的。这些奢侈品的高端产品，市场价格总是差不多。就这一瓶小东西，能卖到多贵？埃里克指了指展示架上的一瓶粉红色瓶装的香水。你想象不到的。我说。总不可能卖到几百万吧。埃里克说。
几千万的也有。我说，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当时那个新闻可是放在了头条，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
真浪费。埃里克说。这玩意肯定不值那个价。
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我说，有些人的确会为了这些东西一掷千金。要么就是有这方面的收集癖好，要么只是想在拍卖会上和别人一较高下来证明自己的财力，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不过我认为真不在乎这么一笔巨款的世界上也没有几个……
等等。埃里克皱起了眉头。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迪亚波罗和我讲过一个关于香水的故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讲的是哪个。
说说看？
一个男孩，他天生就具有常人难以比拟的嗅觉，能够分辨出各种味道之间的细微差别。他开始沉迷于女性身体的香味，他开始杀人，为的只是提取女性身上的异香。他制作出了一种能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香水，逃离了人们的审判……
不，埃里克笑了一下，不是这个故事。让我来讲吧。
我们在商场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埃里克开始讲述。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变得沙哑而又低沉，偶尔还带有一些奇怪的，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像是狐狸之间用来交流的语气词（或者说是叫声）。
（迪亚波罗）
你们可能很好奇我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故事。你们听我讲故事已经够久的了。或许你们不能够完全明白我讲述的东西，但只要用心去听，你们总能从其中收获些什么。你们不是我的族人，我的族人早在几年前的一场领地争夺战之中被尽数杀光，我是其中唯一的幸存者。我逃出了树林，逃到了人类世界，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啊，但是我和你们交流，依然要用狐狸的语言。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困难。人类的语言不比狐狸的语言更加高贵，狐狸的语言也不比人类的语言更加低贱。但是我依然要讲述人类的故事，我不会将主角们全部替换成狐狸，而是要让他们维持原本的样子。因为这其中属于人类的元素，是狐狸的故事中永远也不可能具备的。
在很久以前，人类还在相互征战，不像现在这么和平。国与国之间连年大战，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那时候还是一个小村庄。小村庄挨着我们居住的森林，时常有人过来这里打猎。那时候的大型肉食动物比现在要多得多，狐狸尚未入驻这片森林。发生了多起失踪事件后，人们终于开始对这片森林产生了畏惧感，他们开始将这里划为禁区，从此以后，村庄里的世世代代都不敢踏入森林。灾荒之年，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敢走进来。一个具有浓厚神秘色彩的传说在附近的村庄流传。人们都说一走进森林，就会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人们会情不自禁地被它所吸引，寻找着异香的来源，而却忘记了最初来森林狩猎的目的。没有人真正知道异香到底是什么，也似乎没有人真正到达过异香的来源。有些人冒险进入森林寻找失踪的人，试图向村民证明他们只是被野兽杀死，却到处都找不到有人进入的痕迹。异香的来源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是一眼奇特的泉水，能让人不受控制地往里跳，有人说是一只成精的动物，散发出异香来捕获食物，还有人认为那只是森林深处的某种罕见的花……关于异香的传说，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人能肯定异香的真面目，森林便也在人们心中愈发神秘。直到有一天，一个外乡人来到了这个村庄，改变了这一切……
“最低消费？那是什么东西？”埃里克极其不解地问。
“他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坐太久，除非交钱买东西。”
“那……边走边说？”
“我请客吧。”我说完这句话后感觉有点不对，似乎本来就应该我来付钱。除非埃里克能变钱出来。
“那就继续，”埃里克见我付完了钱，重又正襟危坐，开始讲述迪亚波罗所讲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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