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苑】No.21707期B版||​​​​敬梅子 ​文/张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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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梅子

文/张世云

初春泛阳的时光里，和亲友间一次无意的交谈，对方得知我眼下的情感状况仍处于未恋的单身境况，便出于友善，欲将他们单位刚入职一年多的一名单身女青年介绍予我。对于这种相亲的恋爱路线，心里并不是特别的中意，总觉得一名有担当的男人，走自由、不刻意的相遇、相识、相知的恋爱路线，才是生活中该有的雄者风范，而在别人的度量中，迁就出来的恋情，多半是印刻着别人的审美纹痕，无形中早已偏失了自己内心的求异维度。亲友的一再撮合，使我顿生一种不便辜负其殷勤的好意之请。对方也发觉我的神情眉目间似有屈意之态，进而缓和的提到：暂先不向女方表明咱们的意图，先近距离接洽过后，再结合自己的中意度，确定需不需要深度的交往。此种提法实为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策，于是，我便应和着亲友的一番说辞，依着他的计划行将起来。

在和梅子的第一次接洽中，我和梅子几乎都未曾有过语言上的交涉，除了我心有所向的对其有过隔空的观望，她甚是都未向我投过一计特意的目光。在她处理事务的过程中，言谈语里给我的感知是：体态匀和、神情自然、衣装简朴。依我多年来识人断物的眼法来看，她虽谈不上十足的女人味，但也不乏女人身上特有的那种阴柔之韵，言语间即不显浮流之意，也不露轻躁之姿，举止里即含亲和之气，又不失持重之态。没开梅子的语境，当亲友向我谈起关于梅子的态度时，我略作思躇状的喧道着自己内心的感知，并表示不排斥跟梅子发展恋情的愿景，乐意跟她有更深一层次的交往。亲友知道我的心思后，当即表示愿意拔刀相助、两肋插刀，成全这段他们认为该归属为天造地和的姻缘。独处时，我也没特意的去憧憬这段情缘，更没有刻意挖空心思的进行巧取豪夺之意。

在和梅子随后的交往里得知，她亦是农家子弟，求学途中，一路磕磕绊绊的走来，能在车水流年内通过自身的奋斗和坚持博得一份小学教员的差事，尽管生活简洁些，但能实现自己物质与经济上的独立，也算是差强人意。彼此间没有小青年的甜言蜜语，更多的是关于生活里那些来来去去的探讨与交流。她顾虑二者工作之地相隔甚远，我在距离曲靖城的百公里之外，她在曲靖城之外的半个小时车程里，却方向各异。我则安抚她，距离不是彼此生活的壁障，随着交通的便利，远与近的路程只是时间上的筹划和心思周密的布控而已；她疑虑自身家境贫寒，我则疏导她，自己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没有任何的嫌贫爱富之意；在我看来，都已步入到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时代，即使再穷，又能穷到什么境地呢！她提到：我们彼此缺乏理解与了解，我则开释道：唯有懂得，方能欣赏，我也不赞成拥有一份缺乏理解与了解的恋爱，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明辨……随后的一段时光里，在彼此间的进一步交流和相识里，彼此都抛除了各自内心所有的狐疑和顾忌，告别了各自的单身生涯，倾默着对对方的爱慕，尽管聚少离多，但都频繁的信息往来，倾诉着各自工作生活里的酸甜际遇，相互勉励着前行。

后续的交往里，我发觉梅子许多的处事风格确如自己初次相见时，所感知的那样，身上少见那种女生特有的小女人情怀，遇事时，总会有自己独立担当的一面，在物质欲望的取舍上，有着自己的分寸和把控；居室的书桌上陈列的手工，多半是自己随用物品的废旧再利用，闲置的笔筒里塞满了自己用过的笔杆，即使是情感上有所依恋，也不轻易的在言语里有所攀附。每次分别，都会静默的瞩目相送，而当再次重逢时，又都和颜相迎……

家人知道我和梅子的恋情时，也不像往常那样故作催促，只是旁敲侧击的打探虚实。我则有所侧重的以作开释，母亲知道我心里自有分寸，只是不时的点拨我，婚姻大事不同儿戏，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理当权衡各方面的利弊关要，重中之重还得看对方的行事修为。我则圆场般的借道而言其他。当第一次带梅子去家里时，原本以为会略显尴尬的情面，却因彼此间初次见面的热诚，熔融了各自内心的顾虑。母亲见梅子言谈语里的眉目神情并不抵触自家土胚瓦房的鄙陋和简洁，心里自是喜上眉梢。我见大伙互相说圆道方、相得宜安，便知家人对梅子是兼纳包容之态。

梅子带我去他家时，一路上尽管她不止一次的跟我讲述她们家境是如何的贫寒，但，当我亲历她家时，心里还是触怵一般的嬗动起来。那是在早春的一个夕阳西坠的时点，农家人都忙碌着田间地头的春耕事宜，我和她象征性的置备了些瓜果蔬菜，怀着一种拘谨的心情往她家赶去。到她家时，看到一间土胚瓦面的单房，屋堂地面呈现一种土块硬化的迹象，后堂屋舍是农家人特设的牲畜圈栏，堂舍前侧是单一的一面略带污迹的玻窗，清简的灶台锅面，堂厅里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一些农家人自耕自种的家用农具……此番景象确实超出了我曾有过的预想。当夜幕日落时刻，梅子家人才匆匆从耕田里回来，梅子母亲是典型的农家主妇，举止迟缓，言行敦厚，显露着一种病体的迹象；梅子父亲尽管已上了年岁，但言语里渗透着一种油滑浮世的腔调；梅子哥，一副憨厚、笃实的神态……我殷勤的迂回在锅边桌前，搭帮着梅子起锅做饭，梅子不时的向我小声犯咕：怎样，是不是穷的超出你的想象？我则极力的和颜着回应：农家人，简陋些也是常有的事。

应付过和梅子家人的第一次会面，辞别后，梅子和我伤情的交谈到：这些年，她母亲为着她能顺利的完成学业，一边操持家务农忙，一边逞着农忙间隙时间进城打工，多年来积劳成疾，双膝患有严重的风湿，平日里疼痛难忍时，都是习惯性的服用止痛片加以维系；而她父亲则穷凶嗜赌，痴迷于麻将、棋牌，对于家务运作不闻不问，印象中，就很少过问着她兄妹两的学业和生活，为此，她父母亲经常是吵闹中相聚相议，又是在各自负气斗狠中背退而散；她哥则是敦厚之人，可惜仅有小学文化，多年来，一直以在工地上开挖机为营生，平日里，所挣之钱，除了自以度日，便是补贴家用，整家人本就清居陋室，而加之她父亲恶习难断，且不思悔改，平日里也都很少相聚言欢，母女两、兄妹间相互搀扶度日……听过梅子对自己家境真情实意的倾谈，自个心里也增生了些怜落难辨的复杂心绪。

我续而谈起了自己的家风境况，自己是组合家庭，只有我是父母亲结合后生养的孩子。父亲是中年丧妻，携有三女一子，母亲是中年丧夫，育有一子，母亲改嫁后，其先育之子一直在其祖父母家里生养，父母亲一直分担着其学费事宜，每当逢遇年节时宜，均会送去来年的一套新衣。父亲与其前妻所生育的三女一子，一女寄送人家领养，两女一子一直伴着组合的新家搭伙渡日。同母异父的大哥在磕磕绊绊里完成学业，一直自负着要创业营生，不甘一世的平庸，但多年里却始终在市井里疲于奔波的闯荡，并无明显的起色。同父异母的哥姐里，两姐受制于当时农家人经济的拮据，学业止步于小学文化，随后嫁至农家，均过着农家人相得宜安的殷实生活；同父异母的哥生性顽劣，学业止步于初中，随后既是在蹉跎中度日，生活虽能自立，但显尽辛劳。整家人在父母亲勤劳通达的运作下，生活略显简洁，但仍就融洽和睦，在众家人里，跟同母异父的大哥受教育程度相近，许多话音颇能产生共鸣，感情也最为亲近……梅子听过我自述的家境后，神情眉目里也浮起了些许的惆怅，不敢大胆的憧憬未来，只有静默的祈祷余生，仿佛心灵与心灵的融合，不仅仅是彼此间习性远与近的关联，更是关乎未来何去何从的一种探索和思考。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和梅子的交往一如既往。渐进渐远的异地恋情愫，加剧着年轻人特有的相思情结，你来我往的信息交流勾兑着彼此工作生活的心情和思绪。相逢时，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分别时，一种屈意难舍的缠绵。一时间，仿佛人间均是春天，轻风拂面里倒映着暖阳四溢的爱意，晨间幕里触目的全是九九艳阳天的美好。

当恋情的盛火撩拨过激情的所有余烟后，独处时，曾多次深度思索这段情缘的可续性和合理性。相比之下和阿陶相亲时，开口便直白的盘问房产家资的状况，和梅子的境遇，似乎是滑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关于婚恋的愿景，我并不祈望能从女方因际遇婚恋而不劳而获，但也不希望因对方的贫困而过于牵累自身对生活的向往。自己十年寒窗的终极愿景不就是过上幸福、舒适的日子么，若论梅子居家过生活的能力以及待人处事的修为，那绝对是不容置疑的一把好手，但思虑其双亲，一病一赌的境况，再结合其兄长敦厚、庸喏的实情，在往后推演，其后果必然是一种深坠的拖累，更何况自己眼下是一无所有的实情，在喧闹的市井巷尾，连一处安定的栖息之地都无从谈起，而自身的家境实情，结合现世的实况，在未来的三、五年内，依着经济规律积累的预判，能预见的处境，仍将停泊在原有的港湾里腾挪、挣扎，没法给予对方温暖庇护的爱，终将在波波折折里风雨缥缈的摇摆。

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的思绪都陷入一种泥泞难辨的狰狞里，直至梅子一次无意间翻看到我日志里思绪中关于这段情缘的思索，随即便倔强的坚持着给予我鼓励，并表示有信心和我携手一同面对生活里那些未知的困境。我却表现出一种困惑和迟钝，以其在错误的道路上自我贻误，不如果断的放手让对方去相遇属于自己的际遇，像梅子这般优秀的女子，更适于那种稍有家底并懂得品鉴的青年。当和梅子透彻的陈述过自己的分析和预判后，心里郁结很久的思绪如同梅雨时节的阴天，云雾突然放晴，如释重负一般。原本以为梅子会难解难分、纠缠不清，却不想她神情语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理性的克制，言谈间仍就不愿屈从，试图褪去我内心的那些畏惧。我知道恋爱就像两人拉皮筋，后放手的人总会有种灼伤感，而时间才是治愈此种伤口最为上乘的良药。

和梅子分手后，我自闭式的沉浸在这段情缘的启悟里。这段情缘不是败于山重水隔的距离，也不是败于贫困交加的顾忌，而是毁于其至亲即病且赌的畏惧。只有忍刮骨之痛，才能解情毒之伤。我尝试着沉默梅子的一切信息。期间，梅子不时的发来信息，以试图挽回这段感情的颓势之态，我深知她不是一个哗众取宠，也绝非惺惺作态之流，更不是一个卑微、唯喏之人。她一直要求自己能知时、知势，成为一个能看得了繁华，也能在虚落之境里保有一份执着的坚守之人。但姻缘际会的相遇，不仅仅是浓情蜜语之下的欢愉，更是一门关乎人间炊烟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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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都在努力》

     作者：编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