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第60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玫瑰露引来茯苓霜】赏析

【原创】第60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玫瑰露引来茯苓霜】赏析

时髦的傻子【图片源自网络】【版本：戚蓼生序甲戌本】

 第9回中【顽童闹学堂】，作者就写得有声有色，热闹非常。看过此回的【赵姨娘大闹怡红院】，更叫人拍案叫绝！

作者布局谋篇可谓是环环相扣，间不容发。紧接上回，春燕她娘大闹怡红院，甚至连宝钗处的莺儿也得罪了。风波平息后，宝玉的【无事忙】本性——其实是作者着意塑造的宝玉最爱怜香惜玉的性格特征——又显露出来，令春燕和她娘一起去蘅芜苑找莺儿说几句好听的化解矛盾。事情办妥后春燕要返回时，分给宝钗的蕊官央她给芳官带回一些蔷薇硝。宝玉见了就问包里是什么，刚拿在手里，偏被前来探望的猥琐男贾环看到，伸手就要倒一些打算送给彩云。偏这芳官因是蕊官所赠不愿给他这一包里的，另去找自己先头用剩的，偏又不知被谁拿去，只好在麝月提议下拿了一包茉莉粉敷衍此事。贾环回去以后，拿的茉莉粉偏被彩云认出。偏这赵姨娘蒙昧愚顽，最好惹是生非，认为芳官【看人下菜碟儿】，轻侮了贾环，气冲冲要到怡红院寻找芳官理论。半道上偏又遇到和梨香院众优伶久有宿怨的夏婆子——由于前番寻衅干女儿藕官随处乱烧纸钱，本打算抓住藕官错处好向上层邀功请赏，结果被宝玉搅黄。没有如愿以偿却又于心不甘，于是就火上浇油，加油添醋地调唆撺掇赵姨娘去怡红院寻衅闹事，也好为自己出口恶气。

赵姨娘本就是呆白痴愚之人，后面没人烧火还要无事生非。现在经夏婆子一番怂恿调唆，越发气粗胆壮洋洋自得，一径来到怡红院找芳官。【芳官正与袭人等吃饭，见赵姨娘来了，便都起身笑让：“姨奶奶吃饭，有什么事这么忙？”赵姨娘也不答话，走上来便将粉照着芳官脸上撒来，指着芳官骂道：“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偏这芳官心高气傲，眼里心里并不认可赵姨娘这种拙劣主子。现在赵姨娘找上门来，态度恶劣语言粗俗，芳官哪里能够容忍？于是也没好话回怼：遂【一行哭，一行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呢！”】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是当时社会才有的歇后语。因为红楼梦年代，豪门大户里的奴婢丫鬟有个统称叫做【梅香】。赵姨娘本就是家生的奴婢出身，大概是用姿色迷住了贾政成了姨娘。姨娘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就是说在丫鬟、奴仆们面前可以充主子耍耍威风，但是莫要说贾母、贾政了，就是在原配夫人王夫人面前，在王熙凤、贾宝玉甚至自己的亲生子女贾探春、贾环面前仍然是奴才，和其他奴婢并无多大差别，因此芳官才讽刺她说【都是奴儿】。这种话无疑是揭了赵姨娘疮疤，戳到她的疼处。所以【袭人忙拉他说：“休胡说！”】。赵姨娘闻言不由恼羞成怒，也不顾半个主子的脸面尊严，【便上来打了（芳官）两个耳刮子】。

 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芳官也并非势单力薄，她不仅有怡红院中众姐妹的暗中庇护，还有一班梨香院里出来的患难小姐妹。一时间，黛玉的藕官、宝钗的蕊官，湘云的葵官，宝琴的豆官，互通声气后齐集怡红院，一窝蜂拥住赵姨娘——【豆官先便一头，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跌。那三个也便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急的袭人拉起这个，又跑了那个，口内只说：“你们要死！有委曲只好说，这没理的事如何使得！”赵姨娘反没了主意，只好乱骂。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抱住左右手；葵官豆官前后头顶住。四人只说：“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真是热闹非常，煞是好看！

 最后还是留守的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出面，由探春带走赵姨娘，一场闹剧才算谢幕。探春羞愧难当，情知自己的母亲浑身毛病，但仔细想来这中间必定还有人调唆，令人去查，哪里查得出？偏是分给探春的小戏子艾官曾见赵姨娘和夏婆子在一起嘀嘀咕咕，遂于探春跟前如此这般打小报告。探春情知事儿越大越丢人，也只是嘴上答应，过后并不深究。谁知在探春处当差的丫鬟里有个蝉姐儿，是夏婆子的外孙女儿，从翠墨处得到消息，说艾官在主子面前说夏婆子长长短短。蝉姐儿不但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姥娘夏婆子，还心中不平又和前去厨房报饭的芳官发生口角。由芳官又引出柳五儿，再引出玫瑰露。柳五儿她娘柳家的觉得玫瑰露是个稀罕物儿，遂要分出一些送给侄儿，又由此引出茯苓霜——柳家侄儿因有病在家，一些朋友前来探望。朋友里有个名叫钱槐者，曾因久谋柳五儿不得到手，遂与柳家的有隙。柳家的见到钱槐也不便久留，遂借口离开。她嫂子也算是厚道，依循【有来无往非礼也】之礼，忙悄悄拿出一包茯苓霜——本是柳家的哥哥当值时得到的外快——慷慨相赠，结果又从这玫瑰露和茯苓霜上生出许多故事来。

咦！历来人们赞赏妙文常说【妙笔生花】，平时对这个词的理解也不过浅尝辄止，并无深切体会。今观红楼妙文，丝丝相扣，错综复杂；至情至理，热闹喧哗。令人不由得要拍案叫绝，始知此言实不谬矣！

诗曰：

赵妪愚氓惹是非，

出乖露丑太悲催。

探春哀叹真无趣，

盼铁成钢竟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