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边眉豆花

♣ 积雪草 秋风起时，乡野人家的矮墙、篱笆、树上，爬满眉豆的藤蔓，开满白生生、紫莹莹，一嘟噜一串的眉豆花，像一只只小小的蝴蝶，在飒爽的秋风中翩翩起舞，展翅欲飞，惹人注目。 眉豆也叫梅豆、扁豆，大约是取其象形之意，也有的地方叫月亮豆，在我的老家，人们更喜欢叫它眉豆。刚刚结出来的嫩生生的眉豆，豆荚弯弯，碧绿养眼，像一弯柳眉，又似一弯新月，叫眉豆似乎更为贴切。 眉豆的生命力很强，喜欢爬蔓，村人种眉豆，不会特意为它搭架，大多喜欢把它种在篱笆边、矮墙边，或者小树底下。眉豆的藤蔓稍加引导，便会趁势而上，没几日便会浓绿一片。用不了多久，人们便会惊喜地发现，眉豆花萎落之后，巴掌大的绿叶中藏着一串串小眉豆。 这时节，时令蔬菜除了萝卜和白菜，再有就是眉豆。眉豆顶着露水，在微凉中疯长，叶绿、花俏、豆荚肥。月光清凉地洒下来，如水一般温润，秋夜静寂中，唯有那些秋虫还在豆叶中卖力地吟唱，仿佛天籁之音，抑或是最后的狂欢。还有“板凳”狗，耳朵贴地，时刻惊醒地躺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守护着家园。 我想起汪曾褀先生在《食豆饮水斋闲笔》中说过的一段话：“暑尽天凉，月色如水，听编织娘在扁豆架下沙沙振羽，至有情味。”这样的描述正合此时、此景、此时心境。 新结的眉豆荚，弯弯的，嫩嫩的，颜色碧绿莹紫，甚至还有绿豆镶紫边的，煞是好看。眉豆在篱上生机蓬勃，吃多少摘多少，现摘现吃，凉拌、清炒、蒸煮，怎么吃都好吃。 母亲的传统吃法是蒸眉豆。把眉豆边上的老筋剥掉，切成细丝，和土豆丝一起上锅蒸。母亲没有炒菜的习惯，大多数的菜都喜欢上锅清蒸。蒸好的眉豆丝土豆丝放葱花酱油拌一下，有一点点涩涩的清香，倒也别具一番滋味。 我喜欢把眉豆上锅清炒，旺火热油，快速煸炒，眉豆在锅中打一个滚，变成油汪汪的碧绿，放入切成细丝的红辣椒，再拍几瓣蒜，锅中立刻溢出清香扑鼻的味道。吃一口，是清凉凉的脆爽。如果喜欢吃软烂一些的，可以滴几滴耗油，自然是别具风味。 霜降之后，吃不完的眉豆可以摘下来，大锅里烧滚开的水，把眉豆在滚水里汆一下，变成半生不熟碧绿状，拿到大太阳底下晾晒，几个大太阳之后，眉豆变成眉豆干，留待冬天里炖肉，那才叫好吃。眉豆晒干后，变得特别有韧劲，有嚼头，和肉或排骨一起炖，彼此借香，堪称人间美味。也可以把汆过水的眉豆做成咸菜，加入酱油等各种调料进行腌制，留待喝粥的时候做下饭菜，鲜爽清香。当然，汆过水的眉豆可以直接拿来蘸虾酱或别的调味品，看你的喜好而定。 那些没有来得及采摘的眉豆在晚秋中渐渐变老，经霜之后豆荚变得灰白，豆粒变得鼓胀饱满，仿佛撑之欲裂。母亲端着一个小小的笸箩，小心翼翼地摘下了，摊在阳光底下暴晒。眉豆里的豆粒便不安分地迸出来，除了一部分留待来年下种，其余的都可以留着做豆包，做米饭之用，熬粥的时候也可以丢几粒进去，口感绵软起沙。 草木养人，眉豆这个物种泼实好活，谦卑朴实不娇贵，最是暖老温贫，不管种在哪里都会迎风而长，乡野人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这些原生态的菜蔬便能给人带来些许的快乐和安慰。每每在早市上看见眉豆，便会想起老家的眉豆花。那些眉豆花沾染着几许乡愁缠绕入梦。 秋风渐凉，草木渐萎，那些莹紫、嫩白的眉豆花，俏生生地站在篱笆上，掩映在绿叶中，一丛丛、一簇簇、一嘟噜一嘟噜、一串儿一串儿的，在秋风里，在秋天明亮的阳光下，轻灵地舞动着，在寒霜中演绎着最后一季的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