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一封联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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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本校高三年级一位同事过生日，她的学生们为她准备了很特别的祝福，很为同事与学生自豪：同事努力勤勉，虽然是新教师，但也得到学生们的拥戴和肯定；同学们懂得感恩，他们的拥戴和肯定，最能点燃老师们的工作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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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国庆节假期，与往年的都不一样。
往年的国庆节，都在别处，或者都在路上。
偶见老友赵君发朋友圈：夜很深，窗外雨滴滴嗒嗒，桂子散发迷人的香气，空中弥漫着双节习惯的味道。但一则上了热搜的新闻，深深刺疼了我的神经。一中年男子选择在某个航班的卫生间结束自己的生命，其赴死的决心让人既吃惊又唏嘘。我不想也不敢更不会妄自去揣度事情的真相，只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觉得，人到中年，人生半坡，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杨绛先生在《一百岁感言》里说“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做人是够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越长大越孤单，有时越努力越自卑，总是难于让别人满意，难于实现自我目标；尤其是世界在你面前展现出一幅狰狞恶魔模样时，会让你手足无措，怕得像个孩子。其实谁的一生，都有最痛苦的一段，都有撑不住的时刻，甚至想到死亡，而且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孤身一人，去体会世态的炎凉，肩负生活的压力，抵御旅途的风霜。堪嗟世道沧桑，活着才有希望，许多年后再回首，那些跨过的坎、受过的伤成了你身上最坚硬的铠甲……走出别人的眼神，收获自由的心灵，活成自己的模样，才是智慧的人生。
赵君人生经历丰富，是我钦敬的兄长。二十多年前，余初涉教坛，承蒙赵君关爱。十多年前，余从洪都调至闽地，行前，赵君等设宴饯行，歌曰《朋友别哭》，虽时隔多年，却恍若昨日，犹言在耳。
“人到中年，人生半坡，万般皆苦，唯有自渡。”赵君所言极是，也许，在过去的时光里，或许可以找寻到些许欢喜悲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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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检旧物，找到了刚调入福州工作的第二年，过生日时学生送的签名足球、运动水杯还有他们细心整理的《BOBO语录》，还有学期结束后他们送来的班级纪念光盘。
应该是高一下学期，因为工作需要，我被临时调至其他年段任教，又正好碰上我过生日，于是他们很有心地准备生日的祝福。
其实，除了签名足球、《BOBO语录》、纪念光盘，他们还给了我另一件独特的礼物。
我清楚地记得，生日前一天，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找我谈话，递给我一封联名信。我颇有些担忧，初来乍到，总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副校长说：“孩子们这么喜欢你的教学，是对你工作的肯定，找个时间去安抚他们一下。”
联名信是这样的。
尊敬的校领导：
您好。我们是高一（7）班的学生。或许您觉得高一（7）班的学生真是麻烦，怎么总有那么多麻烦事来麻烦您。是的这点我们很抱歉。但是我们仅仅是想要说我们自己想说的话并且我们或许还是相信您。或许，相信您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记得当初我们刚进高中时，M老师那机智幽默、生动有趣的上课风格很快便把我们深深吸引住了。期中考后，很多语文成绩不理想的同学都很难过，说“对不起M老师”，足见大家对他的喜爱和敬佩。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深得民心的老师，现在竟然要离开了！
我们听说高二那个班的老师要出国进修，而要调动老师，这无可厚非，我们本不应该说什么。我们并不十分了解内情，但从我们高一同学的角度来看，怎样也想不通这件事情的好处在哪里。是的，高二的老师空缺，必然要有一个老师来替补，那么老师和同学双方都需要一个适应期。于是我们的M老师就理所当然地被调到了高二，同样的，也要有另一个老师来补M老师的空缺。如此说来，双方共需要两个磨合期。既然这样，何不把补M老师缺的那位老师直接调到高二去呢？另一方面，M老师是教高一的，但现在却突然改教高二，于备课等等方面都不免有些仓促。再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在即将面临期考时，要用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一个新老师，也是有一定难度的。这样一来，高二的同学不适应，我们的老师不适应，为我们代课的老师不适应，我们也同样不适应。所以，不论是从理性来说还是从一年来我们对他的感情来说，我们都不希望他调走。强烈不希望。
自从得知高二要分班以来，我们就一直都很感伤，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与M老师相处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再过不久就是他的生日，我们还精心为他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然而现在我们就连这不长的光阴也要失去了，而甚至连向他送出生日礼物及祝福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不是要无理取闹，不是要违抗学校命令，但是我们只希望我们亲爱的M老师在我们身边，陪我们一起完成这本就应完成的旅程，让一切更加完整。
我们知道我们的呼吁请求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或许只是螳臂挡车而已，但是我们希望您会帮助我们的。因为您也是这样好的一位老师。
随信附上我们所有同学的签名。谨以我们最大的诚意请求您的帮助。请求您为我们留住我们的M老师！！！
高一（7）班全体同学
泣请
04.5.14
十六年过去了，再次读完联名信，看到联名信上密密麻麻的签名，特别地感动。学生们也许不会想到，这封信，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老师而言，意味着什么！
从教二十余年，见过不少联名信，有学生写的，也有家长写的，但与这封十六年前的联名信相比，很不一样！
我珍藏着这封联名信！
时至今日，足球已经脱皮了，仅剩下当年的照片，水杯也已经不能使用了，但他们整理的文字，却永远留存着，他们当年的笑影，也铭刻于心。
不知道，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们，是否还记得他们当年写过的这封联名信，不知道已经成家立业的他们，一切可好！
“人到中年，人生半坡，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又想起赵君的话，这所谓的“万般皆苦”之“苦”，却也有不同的内涵，“苦”与“甜”，似乎也总是相依相存相互成全的。
倘若说，教育学生是“渡人”，那么，“渡人”有时候也是“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