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演邂逅老者——春节于交道口文化馆

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 中央歌舞团

也许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有时候看一切人均为孩子，与自己同龄的或比自己年长的甚或父母辈儿的人也均为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小小孩就是老小孩，似乎每个人的孩儿性都有可能被我一眼识破，高大上的重要人物也不例外哟，因而经常会独自发笑，特殊场合一定要按住自己不然会笑场发些谐谑之语。

老妈在不远游，这个春节，娃们被他们的爸妈带走外出游玩儿，我倒乐得清闲几日。

东城文化馆是我的快乐老家，每年春节必去的地方。今年初五还是区舞蹈决赛颁奖展演，全是精品啦，一定要去看哟！

为了能够看个完整，一大早就到了文化馆，9点多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每个人要填写身份证号码名字然后才能领票，领了票正好9点半开门，大家各自涌向自己喜欢的去处，基本上是舞厅和剧场。

往年都是与妹同看，边看边聊，今年自己，因为家人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去的早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间，一落座就跟旁边的老太聊上啦。您也喜欢！喜欢！我在俺们那ga是老年文艺队的。您东北银？嗯呐！我姥家滦县人，也爱说:嗯呐！两人越聊越近乎。看这个跳的不错，应该站第一排，看那个老头跳的多带劲。是啊是啊，去年也是他领舞。哎呀妈呀，《鸿雁》应该穿蒙古袍啊，这穿的是啥玩儿？是啊是啊，驼色上衣配紫色裤子，还有款式有点不搭，对了，对了，这好像叫现代舞简约大写意。不知不觉，这位老太已经替代了妹妹的角色，两人一唱一和的评头论足。

您住哪儿？香饵！香饵？租的？买的？买的，600多万，头几年孩子们买的。哎呦妈呀！我不禁肚里重复了一遍。那您有退休金吗？有啊一个月1000多块。哎呦妈呀！600多万对于1000多块是个天文数字。我作为母亲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北京都是父母给儿女买房，外地人则完全掉个个儿是儿女买房接父母来住。不行啊北京这地方不买下房，小孩儿上不了学，还再pian。我心中暗自叫苦，我家孙娃在四环外上学呢。不由得心中蹦出俩词儿:腾笼换鸟、鸠占鹊巢。第一拨颁奖开始，果然有舞蹈《鸿雁》，老太起身要去舞厅啦，是啊，她在我身边又是比划又是唱的，还是她自己来着的好，我今天的目的就是踏踏实实看节目，拜拜！

正在我又是鼓掌又是叫好又是拍照的档儿，一侧身突然发现身边的好位置坐着一个老者。不知为什么，这个年龄看上去是我父辈的老人，我不想管他叫老伯伯也不想管他叫老爷子也没有想到叫个什么老先生，莫明！

您也喜欢看？一般男同志都不太爱看这个。我说。肚里其实挤挤嚓嚓的还有几个词:男生、男人、老爷们……总之不能出口，都不恰当，还是男同志比较好，大气中性时代感。

老者说:随便看什么总比待在家里吃东西看电视睡觉的好！这话好像听谁说过，还是自己曾经说过？

看来这主儿是来这里打发时间的。

您家住附近？

住西单。

够远的，怎么想着到这边来看节目？

免费呀！市里边各种免费的电影演出我都会去看的。

是吗？

梅兰芳大剧院也去过的。

那里票好贵的呢！

我们从不花钱。

那怎么进去？

在门口等着啊，一些非专业团体，或是不知名的戏剧团体，不上座，演出开始了，有人出来手里拿着票发票。

这个信息很重要，可行。

哪儿有那么多免费的电影？

图书馆、文化馆啊，还有讲座。

这个我稍微清楚一些。

我手里有40多家这方面的信息，时间内容一定要确定，之后我会输到电脑里然后打印出来发给院里的老同事们看，谁愿意去谁就去。

我惊了！

那您做什么工作的？

在一个小出版社工作。

那也够奇迹的，身体再硬朗也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还上电脑还打字。佩服佩服！

您今年多大岁数？

88！

那您经常出门，家里人放心？要带上手机。

他们都习惯了，我没有手机。

那您一定要带上个人信息卡，不然有个什么事怎么联系到家人。

这个我是有的。

出版社工作那您退休金多少？（一般小小老百姓问问工资都是没什么禁忌的。）

4000多。

老伴儿呢？

老伴儿去世20多年了。

4000多一个人足吃足花了。

没有，工资卡被儿子要走了，孙子出生时拿走的，说是为孙子买进口奶粉，请保姆，结果还不够，我的积蓄也搭进去了。

孙子多大？

6岁。

小点。

儿子多大？

50。

吃你喝你住你。

我一边看节目一边跟他拉着家常。

您整天在外面跑，不如上个老年大学。有书法、花鸟国画、文学历史等课。

人家只收80岁以下的，80岁以上的，怕突发意外死掉了呢！

哎！这个我是才知道。

这位是上海宁，我一边跟他聊天，一边感受着吴语纤巧灵动之平仄嗲嗲，一边体会着上海人对生活的精打细算。我可以用老年卡在院里食堂吃饭，80岁以上老年人打8折，我一个月可以吃12顿。噢！

您没考虑过上养老院吗？

养老院，我去看过的。

房山有家养老院真是不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花榭，如仙境一般，一个月3500，饭钱水电费护工费另交。还要交押金10万。

有点贵。

老年公寓去过？

去过！太阳城老年公寓。哇！这个熟悉。

太阳城老年公寓B座要比A座便宜，我一个同事89岁了，住在B座二层，屋里有两张床，我去看他可以住上一两宿。五层被一个单位包下了，住着一个单位的退休的人，五层有个大图书室。

是吗？大图书室，一层有一个书报阅览室，下次我上五层一定去看看！

聊着聊着，不知为什么，我打开自己的包包，从里边摸出一块巧克力来，递与老者:吃糖。也许自己潜意识里又遇到了一个小孩儿，也许这一刻我遇到了未来的某些自己？谢谢！我不吃糖。

这时舞台上出现了一对舞者，伴着《枉凝眉》在跳芭蕾舞，还是去年那对儿，起码50岁以上，甚至更老，年老的林黛玉靠在年老的贾宝兰身上来了个空中飞跃。好！场上立刻传来掌声。

我赶紧抢拍了一张。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住老年公寓让他们掏钱一人10万。

不不不！他们生活也不容易。孩子们对我还是很好的，瞧我这衣服是女儿买的。儿子从来不乱花钱的，他给我攒着呢，说是将来我不能动了，给我请保姆。

您儿子挣多少钱？我儿子不告诉我，怕我大嘴跟别人说。今天我出来，儿子说让我回家吃饭，说外面竟是地沟油，我不回去了，下午接着看电影，今天出门儿子没有给我外出的35元费用。真够呛！我不觉插了一句。老者笑着说:儿子说我有小金库，今天早上我从家拿了一个面包，早上买了两杯粥，喝了一个，还有一个，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座位底下的塑料袋子。

明白了吗？为什么人家能活88还能行动自如无病无灾，心态是多么重要，对生活没有一丝怨言，全是知足向好，所以还可以健健康康的到处走走到处看看。

演出结束，全场灯光大亮，老者站起身来，我也站起身来，老者身材高大，用手摘下眼镜拿在手上，我分明看见老者的鼻梁上依然还架着一副瓶子底儿一样的眼镜，这……我表情愕然，您眼睛近视？近视2500度。人家配不了这么深的眼镜，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在剧场里有时候我还会带上望远镜。佩服佩服老者真有办法，居然可以戴两个眼镜，如此眼神儿还不耽误看剧读书享乐生活。我穿上外衣，拉上拉锁，……

您不看下午的电影了？老者说。

不看了，回家给老妈做饭去。

那您不上外边吃点什么？

不啦，我这里还有粥和面包。

回到家，我就把这个老者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说人家是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妹妹来家，又讲给妹妹听，妹妹说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而我又一次验证了上帝的公平，他给了老者如此高龄还算健康能够行动自如的身体，但却给了他一个啃老依赖于他生活的儿子。上苍不会把所有的幸福都给了一个人，他给了你一部分，必然毫不客气地从你那里拿走一部分，也许这是上苍在有意遏制人性的贪婪，教诲人们学会珍惜！

平安平常平凡就是普通人的好日子！福在每天平淡的日子中，各位您觉着了吗？

王静

完稿于2019年2月14日

鼓楼脚下生命的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