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的雪
我怎么会突然想起一九八四年的雪,况且时间去了三十五年,空间隔了两三千里。一九八四年的雪,落在赣西山区的崇山峻岭上,落在那些一摞一摞的梯田里,纷纷扬扬……
那一年给我的记忆,就是一个字:冷。是的,雪下得那么大,我上学的山路都被厚厚的雪覆盖了,两旁的灌木,也被雪压得抬不起头。我的一双光脚,穿着母亲做的布鞋,总是被雪打湿,走路时不觉得,只要一进教室坐下,那种穿心透骨的冷,让我直想哭。
那一年,我的耳朵、手脚都纷纷长了冻疮,又痛又痒。因此我常常听不进老师讲课的内容,头脑完全被那种难忍的痛和痒占据了,根本无法注意老师究竟讲了些什么。天冷的时候,同学们课间都喜欢玩一种叫做“挤油渣”的游戏,就是一帮人拼命的往教室的角落里挤,目的不是为了好玩,而是这样可以使身体暖和。我对“挤油渣”又爱又怕,爱的是可以挤出汗来,怕的是被同学们碰到我的冻疮。
后来,父亲在山里拱了一个小土窑子,把一节一节的生柴装进窑子里烧木炭,烧好木炭,便用竹箩挑到山下去卖,三块钱一百斤。他用卖五百斤木炭的钱给我买了一双棉鞋,缝了一件衣服。不读书的时候,我就和父亲去山里烧木炭。上了初中,我才知道,烧木炭的过程,就是隔绝空气对木柴加强热,叫做碳化。
寒从脚下起,有了棉鞋,我的脚不再那么冷了。父亲还找来一个油漆桶,用铁丝做了提手,给我做了个小木炭炉子。每天清晨,父亲都会把小木炭炉子生得旺旺的,让我提着去上学,还用油纸口袋给我准备了添火的木炭。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小木炭炉子,从三年级起,陪了我三个冬天。一九八四年的雪,真的下得好大好大,它给了我痛苦而又幸福的回忆。数十年了,每逢冬天,每逢下雪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一九八四年的雪,想起我和父亲烧木炭、卖木炭的情景。仿佛看到他挑着担子走在雪地里的身影,踩着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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