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头发的二三事
Sep.
13.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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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去理发店再也不会让理发师帮忙把头发剪薄了,记忆里还是经常炸毛的头发,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小时候最渴望的细马尾。虽然那些发丝依旧乌黑,可是慢慢的,每一根都变得珍贵了。
上小学时钢笔尖总被墨水堵住,小饭桌的阿姨教我用头发丝清理笔尖的堵塞物,于是经常不吝啬地拔下自己的头发,当作修理工具。现在想想,可真是“暴殄天物”。
其实头发多时也爱掉发,不过那时洗头,对于盆地的发丝竟一点也不觉可惜,甚至心想省得去理发店了,还沾沾自喜呢。
后来上了大学,发势之猛烈也达到了鼎盛时期。我在一次烫发后瞬间成为了《勇敢传说》的女主梅莉达,被室友嘲笑了好几天,最后也都接受了。也许是那次烫发伤了发根,之后我的落发越来越多,直到我发现自己的马尾再也无法抵达之前的粗壮,直到满地的落发让人心烦意乱,我才意识到,原来属于我的茂盛已经结束了。
而今,我顶着稀疏的头发整日围绕在床边,愈发觉得那些黑丝是困扰,是扫不去的烦恼。终于在一个午后,入睡失败后,我毅然决然地换了衣服,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门外秋风稍有凉意,树荫下的落果一粒粒地将土壤染的黑红,其中不乏几具秋蝉的尸体,和枯叶一样,静静地等待风雨。我径直走进了最近的一家理发店,恨不得自己拿起剪刀几下解决战斗。
硕大的围裙从头顶罩上来,我被打扮成了一棵树,一棵即将落英缤纷的秋树。
我说:“剪短!”
理发师问:“剪多短?”
我说:“剪到能绑起来的最短长度!”
理发师马上了然,挥舞着秋风般残酷的剪刀,毫不留情地愤然削去了我那纷纷烦恼丝。
摘下了眼睛,其实我根本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只看见许多枯叶从树上飘下来,悠然无拘。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身体是流动的,我们并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像圣诞夜装饰绝美的橱窗,很快就会在新春前被下一幕场景填充。这些碎发也是,发梢的部分曾经紧紧拥抱着皮囊,它们也不曾想过,往来更替,有一天遗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有趣,剪头发不会感到痛,可分明牵扯着我们曾是一体的事物,如今相隔两地却并无同情,实在是大脑太无情了。哪怕一丝丝痛感让我们意识到“失去”这件事也好呀,一点也没有,毫无防备地失去,猝不及防地改变,都发生在漠然之间。
片刻后,理发师让我重新理解了“能绑起来的最短长度”,并感慨万千。
我说:“能帮我扎起来吗?”
他说:“我不会扎头发。”
真好,他只会让人感受到失去,却不能在伤害过后,聚拢起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我低着头,将短发拢起一只兔尾,毛茸茸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脑袋好轻盈,这让我觉得更对不起那些残落的发丝了,明明已经到了稀有的地步,还要被舍弃,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情啊!即便如此,还要因为失去而洒脱,又是一种怎样的冷漠。
今秋,与落红一并入土的,还有我那稀疏的碎发,尽管已经轻薄得失去了抓力,但仍希望可以带走困扰我的愁绪,最后再为我遮挡一次人世风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