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中华古典诗词之美

作者简介

徐静，上海市复旦实验中学语文教师，杨浦区骨干教师，杨浦区语文学科中心组成员，上海市楹联学会会员，“辽远语文工作室”学员，上海“吟诵专项基金会”公益志愿者之一；曾荣获“上海市园丁”、“上海市金爱心奖”、“杨浦区教育系统优秀共产党员”、“杨浦区中小学德育工作先进个人”；喜欢研究格律诗词，2012年开始学习“唐调吟诵”，2017年参加首届“中华吟诵大赛”获三等奖；曾远赴贵州遵义、四川广元进行语文教学和吟诵的展示交流；将诗词吟诵渗透到日常教学，指导学生在各级各类作文比赛及古典诗词和对联创作大赛中屡获佳绩；2020年6月在杨浦区网上公益学堂“名师辅导”为初三学子送去中考前的作文专题讲座。

刚拿到演讲选题时，有人建议我：第一个选题演讲的人肯定多，要不优先考虑后面几个选题吧？可是，我是如此强烈地感受着中华古典诗词之美，我怎能弃之而旁顾呢？

你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多么清丽缥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何等雄奇奔放，“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是如此自信豪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何其深情悲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又是多么赤诚壮烈……从国风到乐府，从唐诗到宋词，几千年的中华文明，无不流淌着古典诗词的动人音韵；山川风物、世故人情、社会风貌、家国情怀，无不在这凝练精粹的文字间流淌；或浪漫或现实，或豪放或婉约，纵使岁月更迭时隔千年，它们，依旧能勾起我们心中的无限诗意。这样的文字，怎一个“美”字了得？！

而如果，你更进一层，走进格律诗词的世界，知道平上去入声调的音韵特点，明白“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仄起平收”等格律交替规则，亲自体验了“拗句”“填词”的智慧与喜悦，你难道不会对中华古典诗词的美有另外的理解？不，你一定会的。我就是如此。当我混混沌沌地做了十多年语文教师，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中，有幸走进了杨浦教育学院举办的教师培训班“唐调流声”“诗联学步”的大门，终于解开了心中多年的“平仄”“格律”之谜，我才惊讶地发现：每一首绝句、律诗、长短句成稿的背后，诗人不仅要锤炼字句优选意象表达情感，而且要戴着格律的“镣铐”，每一个字都要符合平仄押韵的格律要求，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惊叹的事情！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文字背后，无不写着古人的“才智”二字！这样的中华古典诗词，岂不美哉！

可这些，还不是我们中华古典诗词的大美。中华古典诗词，大美在何处呢？是美在诗词乃我们中华文化之瑰宝？是美在诗词超越千年仍传递着那丰厚动人的家国情怀？是美在诗词所展现的文人精神总能得到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就如我身边那博学的教授们所展示的专注、睿智、从容、执着、淡泊名利、热情无私？好像都是，又不全是……

给我以启迪的是我的小姨，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手工艺者，农活不忙时，她就坐在一个小县城的小巷口，修伞修鞋修拉链。现在她年近古稀，歇下了这些活，却令人惊讶地写起了古典诗词。

“细雨润新苗，春纱处处姣。池中珠碎镜，岭半烟弥腰。绿野人踪静，屋檐雀鸟嚣。居家忧疫境，远眺汉江潮。”今年初，我回到了阔别的故乡，见到了久别的小姨，也读到了她的这首《雨天》五律，我心中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翻看她的朋友圈，读到了她的很多诗词作品。她自号“懵懂山人”，在《习诗集》中，她这样写道：“自思从小爱书如珍，热爱文学，酷爱诗歌。奈因贫阻学于初中门外，致使早投身农田。弹指间已近古稀之年矣。幸今生活美满富足。然少年痴念不减反增，几欲寻师觅友苦不能得，奈何？不曾想偶拥微信手机。

这老古董弄新玩意，无异瞎子走路，且探且行。一日无意闯进了醉月诗苑。怎知生平所求，这里应有尽有。自此，于此驻足，不再惆怅，不再徬徨。虽然自知文字功底浅薄，且老眼昏花，过目即忘。我量力嚼吮，点滴收藏，放进行囊，陪伴余生，直至永远永远。”后面还附一首七律：

《戊戌年仲冬·坡底韵，感谢醉月诗苑及老师们》

误撞诗园竟是家，终偿夙愿沐光华。书山路断时时痛，韵海门开处处花。

只道秋霜摧绿叶，谁知夕照映红霞。春风化雨今无憾，裁就新词共晚茶。

怀着惊叹与感动，我继续翻看着，又在她的一首 《见落叶有感》七绝诗下竟然看到了我年逾七旬的母亲的回帖：“秋冬春夏轮流过，你不少来我不多。万物世间皆此理，阳光心态福寿婆。”还在她的一首《咏菊谢亲家公》七律下，看到我表妹的一个回帖，是来自她公公的回复，也是一首七言诗：“来自我公公的回复：亲家母有才。饱览群书气自华，提笔成诗赞菊花，诗情并茂不凡句，互通有无何须夸。”

我几乎要怀疑我的这些可敬的长辈们是否一夜之间都变身成了风雅诗人，将吟诗作对相互唱和，变成了自己的一种日常了。可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的小姨，我的母亲，还有我表妹的公公，其实，都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地道道的农民啊，而且，甚至，他们都只有小学毕业文凭！是什么，让他们出口就能成诗，虽然有的也许只是打油诗？

当时我还并没能明白。可今天，我突然就领悟了：这不正是因为“诗”的本性就是如此吗？“诗”在现代汉语里解释“文学体裁的一种，通过有节奏和韵律的语言反映生活，抒发情感”，《尚书》中说：“诗言志，歌永言。”白居易认为“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究竟是诗歌根植于百姓心灵，还是百姓的心中本就一直居住着“诗歌”的魂魄？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中华古典诗词的大美，正在于它与人、与每一个普通的灵魂、每一个鲜活的生命的相互交融！

我又想起我女儿六岁时写的小诗，《买蚕两首（其一）》：春养百条蚕，秋收百个茧。茧破变飞蛾，飞蛾养小子。《升国旗》：上台升国旗，旗上五颗星。国旗升上天，星星眨眼睛。

那时，她刚上小学一年级，字还没认几个，可现在再回看这样的诗，还是会为她的才思忍俊不禁。

这就是我们的古典诗词啊，它是我们真情的自然流露，是才智在闪耀着火花，是生活哲思的形象呈现，是个性情怀的朴素表达，它，是融入我们每一位中华儿女生命血脉里的文化的根！

叶嘉莹先生说：“我们作为一个人，我们有心灵有感情，我们天生就应该爱好诗词。” 中华古典诗词，是如此壮美，我们，岂有不爱之理！

（此文是作者参加“迦陵杯”诗教中国诗词讲解大赛决赛时的演讲稿。）

监制/徐锋

策划/杨先国

编辑/戴行吉

上海楹联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