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广富:病房里的握手
病房里的握手
姜广富
雪英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如烟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和他是炼油厂的同事,同在一个车间,一起做工。当年的他,1.90的大个,浓眉大眼,英俊潇洒,曾经是女工们谈论的“话题中心”。也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那时候的她,厂花一朵,花枝招展,一流的“回头率”,也是小伙子们追求的“目标”。
他人高马大,是厂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厂工会组织的篮球比赛,都有他骄健的身影,他扣篮的动作非常优美,也叩击着她的心灵,看的眼花缭乱,脑海里满是他的影子,她知道自己中了“丘比特”之箭。
后来,他托人牵线搭桥,一对意中人走在了一起。同事们都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
二人世界里,两人睡两个被窝,他爱做恶作剧,每晚都用低低地的男中音给她讲鬼故事,吓得她钻进他的被窝,像一只小鸟依偎他的怀中,故事越恐怖,她越害怕,搂她的脖子越有力。
第二年,女儿出生了,两口之家成了三人世界,他细心照料着妻女,夫妻二人对爱情结晶呵护有加。
孩子一天天长大,家中传出欢声笑语,小日子幸福美满。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女儿也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住校学习,一个月回来一次。
改革的浪潮涤荡着各行各业,石化高层为减员增效,让职工买断工龄。他和她成了下岗职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家没有了往日的幸福欢乐。风云突变,阴云密布。
尽管如此,日子该过还得过,家庭生活需要钱,女儿上学需要人民币,离开了炼油厂,没有技能,又能干什么?
她很快适应了变故,到一家饭店去打工,收入不高,起码能支付女儿的上学费用。
他调整不过心态来,破罐子破摔,顿顿借酒浇愁。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耍酒风,摔碟子砸碗,家中一片狼藉。她一次次劝说,要他面对现实,可无济于事,他屡教不改,我行我素,深浸在失业的痛苦之中。
有一次,他喝得烂醉如泥,她劝他,言辞犀利,他气急败坏,竟然打了她两个耳光。她哭叫着看他,如同陌路,怎么也想不明白,昔日疼她爱她的那个他哪里去了,原来的爱人成了变态的酒鬼。
他不喝酒时唉声叹气,喝醉酒就动手打人,不喝酒劝他说改改改。一喝酒又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家庭暴力,她失望伤心。提出离婚的要求。
多次跑民政部门有了结果,最后判决离婚。为了不影响即将高考的女儿,两个人定下“攻守同盟”,私下离婚,瞒着女儿。
一对下岗职工,谁也没能力买房,仍然居住在单位分配的两居室里,女儿回来两人还在一个屋,她睡床上,他睡沙发,井水不犯河水。
女儿很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到高校去读书。
他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建筑工地去干小工,女儿上学的费用,两人平摊,一人一半。
女儿上学后,他和她,从此一人一间屋,各住各的,共用厨房客厅卫生间。她人在饭店,夜晚回来的晚,她回来,他已经睡下,她还在睡梦中,他早已上工,虽在一套房住,却很少谋面。
一天晚上,他听得隔壁有声响,好像是她倒地的声音,他隔着房门喊,没有回音,一脚踹开房门,看到她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好像是中风,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救护车呼啸着开来,他抱她上了车,经过医生全力抢救,她的性命保住了,左边手脚不听使唤,长期在医院治疗。
这段日子,他一边伺候着她,还得筹集住院的费用,亲友邻居借了个遍,忙前忙后,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病房里的灯熄灭了,走廊的灯透过玻璃窗照进病房,她眼望着憔悴着他,屁股坐着凳子,头趴在床沿上。一个多月来,难为他了,打水喂饭、端屎端尿、擦洗、按摩,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的晚上,只能和衣趴在床沿边迷糊,他真的太累了,一种怜悯之情占据了心房,除了心疼就是感动。
她伸出了一只手,抚摸在他的手背上,他一激灵抬起头,问她想干什么,她悄悄地说:“不干什么,我想摸摸你!”
他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她感到还是那么温暖有力,泪水在眼里打转,他拿出纸巾,轻轻擦去她眼里的泪水,把手握得更紧。
病房里的夜,静悄悄……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两双手又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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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广富,喜爱文学写作,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人和事,是活跃在文学创作圈内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