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侠诗歌《山中小屋​》（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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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小屋  

                文/张文侠

入伏以来持续高温，狗爬在地上直吐舌头，鸡也张开嘴，展开翅膀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空调白天黑夜地转着，人的脾气好似也随着升温了，越来越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吵闹闹。

周末正好休假，一家人便打算找个地方散散心，避避暑。

驱车来到秦岭山的赤峪口，我们沿山路前行，隐约听到流水声。没有目标，不知道前方会遇到怎样的风景。车子行驶了一程，慢慢进入山底，溪水声越来越响亮。转过好几个弯，终于出现了几户依山而建的房子。有几家砖瓦高楼，也有一家土坯矮房。我们将车停在一户山民的院落，土堆砌成的矮墙围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有门框却没有大门，院子的地面虽是泥土，收拾得却异常干净整洁，上面还留有扫帚扫过的丝丝痕迹。杜工部曾说“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而这里的人家却是花径一直扫，蓬门长久开。院中种了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还有些西红柿、丝瓜、韭菜之类的蔬菜，院子的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蓄水池，是专门用来储存雨水的，几棵碗口粗葱茏的树，树下是青石几案和几个青石方凳，一个秋千架、两个吊床。

四间的土坯房，屋顶长了些杂草，屋墙上开了两扇木质的古老而简朴的小窗，窗上没有玻璃只有窗纱，外面的人无法看到屋内。屋门上方挂着两盏红红的灯笼，屋门两侧各挂了两串辫子似的大蒜，屋后高大浓密的树木遮住了屋檐。忽然想起陶翁开荒南野之际，方宅十多亩，八九间草屋的情景。没有鸡鸣，没有狗吠，没有人声，想打声招呼，奈何竟无人从屋中走出，想想还是不要惊扰这份宁静为好。有时不打扰便是一种最好的状态。

走出院落，门口有一个斜坡，沿着斜坡直达溪涧。溪中大大小小的石块形状颜色各异，溪水清冽冰凉，有的地方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水流湍急。孩子们看到水，高兴地叫喊着相互泼洒。我坐在大石上，清凉的山风徐徐吹动发丝，耳畔哗哗的流水声与山中婉转的鸟鸣声相映成趣，时有蝴蝶翩翩起舞。抬起头，蔚蓝的天空有几缕白云，山高得挡住了日光。闭上眼，清新的空气浸透每一个毛孔，肌肤顿感湿润清透，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远离了街市的喧闹，对着这清澈的溪水，暂且抛却俗世的一切杂务，想起“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诗句，此刻才感到无比平静空明。此时，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了。

下午5点钟时，我们打算往回返。再次来到小屋前，这里依旧幽静，古朴的土坯房面对着从它眼前流淌的溪水，我不知道这溪水是何时从小屋前开始流过，小屋又曾经历过什么人事变迁，是小屋见证了溪水？还是溪水在见证小屋？我坐在树荫下的青石凳上，静静地看着这座小屋，感受它的质朴它的纯真，它的不事雕琢，它所给我的亲切感和踏实感。看着眼前的小屋，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家的土坯小屋。

那时，家里仅有三间倒厦，全是父亲亲手用土坯盖起来的，父亲在土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和一扇小门，门与窗都是面朝西的，一到夏季，屋内就特别闷热。父亲用土垒起院墙，在院子里栽满了树，他说：“等树长大了，就可以卖些钱，日子就能改善下。”院落里有一棵我双手环抱的高大的槐花树，一到开花的季节，我就缠着父亲给我钩槐花吃，父亲对我总是有求必应。他从地里回来，顾不上歇息，就将木梯斜靠在槐树上，父亲站在木梯上钩槐花，我站在树下看着父亲，看着带着槐花的槐树枝落在土地上，浓浓的槐花香沁透了我的全身。院子里有一口井，也是父亲亲手打好的，父亲用辘轳把水从井里打上来，总要说“娃，咱家的井水可甜咧！”我就赶紧跑到水桶边，埋头喝一口，应和着说：“爸，咱家的井水里有糖呢！”父亲就疼爱的看着我，呵呵地笑，我也咯咯的笑着。晚上，当周围安静下来，哥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写字，父亲坐在炕头默默地抽着旱烟，母亲借着灯光纳着鞋底，而我则在母亲的身边慢慢睡去。那时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我上小学五年级时，土坯房拆了，家里盖起了砖瓦房，日子也越来越好。后来哥与我相继成了家，可父亲却病重了。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几年了，我的梦里还会时时出现自己生活过的那三间土屋，还有那浓浓的槐花香和甜甜的井水。

当我们的车驶出山时，我在想，不知若干年后，山中的小屋还会在吗？还会是我初见时的样子么？山中的小屋，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还能依旧是我梦中的的模样！

 

【作家档案】

     张文侠，陕西咸阳人。从事教育工作，爱好阅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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