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棠作品《牛叔》（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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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叔
文/王晓棠
那年，我师范刚毕业。考到育英幼儿园当老师。周末就和大二班的李老师一起到“临终医院”做义工。
医院的周末，通常是家里人探视的时间，但从来沒有人来探望一个叫“牛叔”的老人。每到周末，他就会一个人到顶楼天台静静待着。听老护工说，他有两个女儿但都在国外。一年前，牛叔病危，她们回来过，把他送来临终医院，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一天，我到天台晾床单，刚好看到牛叔手托着腮，黯然坐在台阶上发呆。我说：牛叔，想女儿了吧。后悔把她们送那么远了吧。
牛叔放下托腮的左手，轻轻地拨弄额前仅有的几根白发，有点得意地说：我可不是一般的人呢。两个女儿都是我一个人带出来的。从上小学开始，我就给她们定了上牛津的目标。结果虽然一个没有进牛津。但也是上了剑桥大学。个个都出类拔萃。
“牛叔，你想她们吗？”
“不想。”牛叔毫不犹豫地说，“她们过得好就行。每个月能给我打个电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那天我给牛叔换床单时，发现他枕头下放着一只腌橄榄的袋子，里面只剩下一颗干扁发霉的小橄榄。我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可是旁边的护工连忙捡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叨叨：“姑娘，这可是牛叔的宝贝，不能扔掉呢！当初他女儿送他来住院时留下的，牛叔一到周末就吃一个，直到剩下这最后一颗，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了，天天放在枕头下面，谁也不让动。”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难过。
算起来，我和牛叔交往的日子并不多，但牛叔却对我格外好。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听他唠叨吧。
四月的一个周末，我照例去了医院。
一进大门，就看见一辆殡仪馆的车子。我快步跑到二楼，心猛地跳起来。牛叔病房门前，站了好多人，一辆蒙着白布的担架车正缓缓推出来。
我飞快地跑到门口，迅速向屋里张望。看到牛叔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我松了一口气。那天，牛叔情绪很低落，我一直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可他始终低着头。
我要离开时，牛叔才开口，他对我用手比了个“四”的手势，“4个了，一年我已经送走4个了。我也快了。”我心里涌起难以言表的哀伤。我扶他坐到床边，倒水递给他。“牛叔，别瞎想了，你身体越来越好了。”我轻轻地说。牛叔拍了拍我的手，“珊珊，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修来的福气！”
我却被“孝顺”两个字，刺得心疼。
我“孝顺”吗？我远在家乡的父母幸福吗？他们是不是也像牛叔一样，在人前夸耀自己的孩子，却在人后忍受孤单寂寞的痛。那一刹那，我站在牛叔身边，仿佛父亲高瘦的背影，就在我的眼前。
晚上，一回到宿舍，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是父亲接的，父亲显得格外惊喜，“珊宝贝，爸爸相信你，工作一定很努力，生活习惯吗？我和你妈妈怕干扰你的工作，一直没有问……”
我拿着话筒，“爸爸，我很好啊！我都很习惯呢。你和妈妈放心吧……”
可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作家档案
王晓棠，笔名海棠花。喜欢文字，爱好旅行，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追求简单快乐的生活。偶有作品发表于纸刊与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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