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儿蔓儿总关情

藤儿蔓儿总关情

作者:张谨
第一节

上海人说:“三代不出舅家门”,意思是外甥和外甥女长得会像亲舅舅。确实,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的舅舅。所以当我和我的表姐妹们站在一起时,别人大多会指着我说是张大夫的女儿。

有一次放映《战上海》,我和表姐妹们挤在大会堂的门口也想进去看,却被检票的战士拦住了。这时,有一名战士指着我说:“看那丫头的模样是张大夫的女儿,让她进吧!”结果我进去了,我的表姐妹们却被拦在了门外。因为她们长得像我的舅妈。

大概因为我母亲这一支的祖先有西亚血统的缘故,我的舅舅年轻时很英俊,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穿上苏式军官服、戴上大檐帽时,就像电影里的皇家空军军官一样神气。记得有一年苏联红军歌舞团来华演出,电视里直播演出现场,我母亲过来一看就说:好像里面都是你舅舅!

我也发现,舅舅越老了越不像汉族人了,无论是相貌还是个性或是饮食习惯都不像标准的汉人。连我的表弟也越长越有胡人的模样——夏天光膀子时,只见他的络腮胡子卷曲着从两腮一直连到胸前,两只大眼睛上的长睫毛还向上卷曲着,真真让我羡慕不已,感觉这么长这么漂亮的睫毛长在男孩子眼睛上真的有点浪费了!

但是,长得像英皇空军的舅舅却非常喜欢国粹京剧,没事的时候就会哼哼几句。有一年舅舅到上海征兵时在我家住了几天,每到母亲下班的时候,舅舅就驮着我,唱着京剧一路迎出去接我的母亲。长大了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感觉很有戏剧成分:穿着苏式军官服的英俊舅舅,口里却唱着国粹京剧,背上还驮着个扎着中式羊角辫的女娃,该是何等中西合璧的模样!

母亲告诉我,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了保证我的营养,舅舅不时会把他并不优厚的薪金和糕饼票寄一些给母亲,并关照母亲一定不能让我们姐妹俩饿着。所以至今,每当我的同龄人怀着感慨的心情,回忆那扒拉着自制的秤杆做饭的日子时,唯有我却一脸的茫然,对三年自然灾害没有任何记忆。

“文革”开始后,学校“停课闹革命”,而父母亲都受到了运动的冲击不能及时地照顾我,舅舅就写信给母亲,要母亲把我送到军校去生活一段时间。记得那天母亲给我念舅舅的来信,舅舅先是说了要让我锻炼独立生活的能力,然后说了部队的生活条件,说等我到了年龄就考虑正式入伍。舅舅告诉母亲一定要给我买卧铺车票,并一定要把我托付给列车员照顾。母亲按照舅舅的建议和嘱咐,第一次让我远离了她,把我送上西去列车,并把我托付给了一位列车员。与我相邻的卧铺位上,是一位回西安的出差干部,他对母亲说:他姓李,他也可以照顾我。

记得一路上,每到一个火车站,都能看到头戴柳条帽、手持类似“红缨枪”的“文攻武卫”们站在站台上。那时南京长江大桥还没有造,火车过江要分成几段由轮船花几个小时摆渡过江。从上海到西安的直达快车就要走整整30多个小时。到了西安火车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李叔叔带着我下车,在接站的人群中找到了我的舅舅,让我确认是我的舅舅后,二话没说就招手告别了。

舅舅听我说,李叔叔自己掏钱给我补差额换了一张下铺的票,就一个劲地怪我没早告诉他,不然应该好好感谢人家的!现在想来,那时的社会风气还真是好,就像电影《兰兰和冬冬》那样,小小的年纪就可以自己坐火车去远方,不用担心遇到人贩子。

从西安火车站去郊外的部队驻地要乘坐长途汽车。一路上,只见两边的房子慢慢变成了田野,问舅舅还有多久?舅舅眨眨眼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原来部队驻地的位置是保密的。由于最后的一班长途汽车只到中途的军工厂,我们只好在军工厂下了车。舅舅就到厂里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我回军校。

现在想起来,那时舅舅真的是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啊!长途汽车都还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土路,舅舅愣是用28寸的大杠子自行车把我驼回了军校!

记得刚坐上自行车时我觉得很新鲜,坐在前杠子上高兴地打着铃。可是时间一长屁股就硌得受不住了,就要坐到后面车架子上去。可坐在后面四周黑乎乎的又有点害怕,就又吵着要坐到前面去。于是舅舅就只好一会儿上车一会儿下车,一会儿把我抱上车前架,一会儿把我扶上车后坐,就这样一路上累得满头大汗还乐不可支。

终于远远地看见军校家属区的灯光了,舅舅指着第二栋楼房门口站着的一个瘦小的人影说:看,那是你舅妈!我没等舅舅的车停稳就急着自己跳下了车,不料却随着惯性一下子跌倒在地并翻滚成仰面朝天。舅舅连忙停车下来扶起我,竖起手一根指头问我:这是几?我说“是一”,舅舅才松了口气,大概怕把我跌傻了。直到几十年以后我去西安时,舅舅还会提起这件事,说还好没把我摔成脑震荡,要不我现在就不会这么聪明地逗他高兴了。

第二节

舅舅曾不止一次地对人说,他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但是他最喜欢外甥女,也就是我。倒不是因为只有我长得像他,他的儿女像我的舅妈,而是因为我的爱好和舅舅非常相投。

比如舅舅喜欢唱京剧、喜欢跳交谊、喜欢拉二胡,而我从小就一直是老师要选去唱歌跳舞的小人精,所以舅舅高兴时就会拉京胡要我学唱京剧,尽管我当时并不喜欢京剧;舅舅喜欢自己动手做家具、制作“小发明”,而我也喜欢动手制作小玩意儿:用大号的针剂药盒,上面架上两根筷子,用十几根橡皮筋箍在上面,再把橡皮筋逐一拉成不同的松紧,就可以做出一个丁冬作响音阶准确的“盒琴”。所以平日里只有我喜欢围着舅舅转,听舅舅的指挥。

我在上海的绰号是“棒冰大王”,每天是要吃一根棒冰的。可是在军校里舅舅却不允许我们去买老乡的棒冰吃,说那冰棍是用灞河里的生水做的,没准还能吃出一条小鱼来呢!但是我馋棒冰怎么办呢?这难不倒聪明的舅舅:不能吃老乡的冰棍就自己做汽水,总比没有好。于是舅舅从药房里买来小苏打和柠檬酸,按比例分成许多小包,打算每天给我做一瓶汽水喝。

舅舅从医院里拿来一个空的玻璃盐水瓶,把凉开水灌进有橡皮塞的盐水瓶里,再把那些已经按比例放着盐、小苏打和柠檬酸的纸包里的药粉倒进瓶子里,塞紧瓶塞让它们起化学反应。我和表姐妹们捂着耳朵瞪大眼睛看着瓶子里的水慢慢起了细密的气泡,不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响,橡皮瓶塞弹出了几米远,瓶子里的水直往外冒气泡——哈,汽水做成了!我们高兴地大叫大笑起来。

可是当舅舅把自制汽水倒进我的茶缸子里时,一股怪怪的气味直冲鼻子——因为没有放香精,那气味简直就像从化工厂里飘出来的一样,实在不象是可以入口的东西!我是捏着鼻子才喝下去的。表姐妹们倒是托我的福美美地喝了个精光。舅舅见我并不太喜欢,也就失去了继续创作的动力。

不过,舅舅对我的爱决不是溺爱,他总是不忘用他的方法“雕琢”我。他常说,女孩应该“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换句话说就是:女孩子可以看着很文静很娇气的样子,但是决不能什么都不行。不能像草狗似的,能耐就在一张嘴上。他执行的第一个教育计划就是要我必须学会游泳。

军校里有空军学员们训练体力的椭圆型游泳池,舅舅就带我去学游泳。他教我的方法很特别: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拴住我的腰,绳子的那一头系在一根长长的粗竹竿上,他自己只穿一条游泳裤、头上顶着一条毛巾遮太阳,然后坐在游泳池的浅水区的边上,双手举着那根“钓”着我的长竹竿,放我下水,让我自己在水里扑腾。舅舅常常松着绳子,让我自己奋力抬起头换气,看我实在不行了,就把我“钓”起来一会儿。就这样,我就像舅舅“鱼竿”上的小鱼一样被舅舅钓上来又放下去,直到我自己能够狗爬式地浮出水面换气。

第二次舅舅带着我去游泳池时,战士们就打趣:“张大夫,又钓美人鱼去啊?”很快,我就学会了蛙泳和仰泳。舅舅说:“行了,能够对付一般情况了。”

接着,舅舅就要教我学骑马。他说游泳能对付南方的地形,而骑马能对付北方的地形。军校里有十几匹军马,是专门用来为军官家属们运送粮食、燃煤等生活必须品的。舅舅告诉我,军马认人,要骑马就得先和马套近乎。于是我每天都去马场,专门找长得很高的“草”去喂马。结果有一天战士们向舅舅告状了:我把他们种的向日葵都当成了草拔光喂马了!

舅舅见军马们看见我不再警觉,而是我可以随意地摸它们的鼻子、拍它们的脖子时,他就让一名战士给一匹温顺的枣红马套上了马鞍,然后把我扶上了马背。舅舅告诉我骑马的要领,我就按照舅舅的指导抓紧缰绳,两腿夹紧了马肚子。战士先是牵着马慢慢地走,等我适应了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后,舅舅就让战士牵着马小跑起来,我就顺着马行走时的上下颠簸而起伏着。

等我掌握了顺势上下的技巧后,舅舅突然一拍马屁股,马就飞跑起来。这时只听耳边生风,两边的人和物都在快速往后滑去,我紧张得不由自主地向前付下了身,两脚蹬着马镫,随着马的上下而上下,结果非常顺利地围着操场跑了一大圈!

从此,无论在旅游景点还是到了高原马场,我都从来不满足于骑那些只能被人牵着缰绳的“溜蹄子”马,而是要骑可以让我自己驾驭的马。

记得2007年去香格里拉时,走茶马古道必须租马,马夫自己也骑一匹马并牵着我们的马缰。但我不需要马夫牵缰绳,到了终点时看时间还早,我就要求让我自己策马快跑。马夫担心我会摔下来,我说摔下来我自己负责,他才让我骑快马。

马夫还是不放心,在我的后面紧跟着,一会儿大声说:“你的脸都吓白了!”我说:“我会骑马不害怕!”一会儿他又追上我说:“你的脸都红了!”我说:“我的脸又不是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马夫无奈,问:“你们上海女人都像你这么厉害吗?以后租马给上海人要加钱了!”哈哈哈。

再说我的舅舅。舅舅是外科医生,家人有什么小病小伤的都是他亲自处理。有一次我的下嘴唇内侧长了一个小脓结,说话、吃东西时一不小心就会咬破,非常疼。舅舅悄悄准备好家用急救箱,说:“张嘴,让我看看。”我张开嘴,跟着舅舅“啊、啊”地像在练习发声呢,就听“喀嚓”一声手起刀落——小脓结已经被舅舅剪下来了!我连叫痛都没来得及。舅舅若无其事地说:“看,叫不叫疼都一样。”

舅舅不只对我下得了“毒手”,对他自己也是“心狠手辣”。有一次他骑摩托车带我上秦岭水库去游泳,回来时为了避让老乡的二架子骡车,右膝盖撞在路边尖利的崖石上,立时肿了起来,两天后就鼓脓了。舅舅让我观看他给自己动手术的全过程:消毒、切开、引流、缝合、上药、包扎,还没上麻药。他做起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此,我也学着不叫痛了,无论是外伤还是内痛。因为事实证明叫不叫疼的确都一样。

我和舅舅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舅舅喜欢京剧,我不喜欢。记得有一次舅舅想消灭我们之间这个唯一的差别,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盘京剧《玉堂春》的录音带放给我听,想以此来感化我。只听京剧大师咿咿啊啊地不知唱了些什么,直唱得我心急火燎地盼他快快结束。好容易捱到大师唱完一段了,我刚想撤退,不料舅舅却一把逮住我问:“好听吗?”

我说:“不好听!”“那就说明你没听出味儿来!那好,我再放一遍给你听。”哎哟我的妈,我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这一回我得学乖了,无论多难听,我一定说好听就是了。

舅舅又放了一遍,好不容易又捱到大师唱完一段了,我连忙眉开眼笑地说:“唔,好听!”一面转身就想溜。不料舅舅又一把逮住我说:“我说是好听吧?好,我就来教你唱吧!”

我的妈吔!这真是“磨道里截驴”,没有截不住的时候啊!我到底还是没能逃掉这番折磨。没办法,我只能跟着舅舅的京胡,开始了“学戏生涯”。不过,被逼无奈也有好处,我慢慢地也喜欢上了京剧那抑扬顿挫的唱腔。学花旦、学青衣,我唱得有板有眼,只是嗓子不行。直到现在,每次同学朋友聚会我唱京剧时,我就会想起曾经执拗地逼迫我学戏的舅舅来。

 

第三节

舅舅年近五十岁那年,由于军队大改编,舅舅转业到了陕西省商州的市级医院担任领导工作。转业那年,他把他的一部分转业安家费用来安排母亲、我和先生三人到北京与他相聚。在北京期间,他带着喜欢旅游的我走遍了长城、故宫、香山和颐和园,然后对我说:“以后我老了,那就你来陕西看我吧!”

舅舅的生命力很旺盛,直到六十多岁那年,他来上海看望母亲时,还和我一起骑着自行车到南翔古漪园荡秋千呢!古漪园有两座成人秋千架,高愈4米,许多游人只能在别人的推动下荡起小小的夹角。可是花白头发的舅舅却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荡起秋千,而且在众人的大呼小叫声中荡得很高很高!

舅舅也仍然没有放过“雕琢”我的机会,说:“跳舞的人协调性强,你肯定能行,上!”于是我也勇敢地踩上了秋千架,按照舅舅教我的要领,终于自己能高高地荡起了秋千!当我看着远水近树在我的身边忽上忽下时,我真为自己有这样一位舅舅而感到幸运!

暑假里,学校会派各系的教师到各省市招生。我就利用学校派我到陕西招生的机会去看过舅舅几次。舅舅总是会亲自到长途汽车站接我。有一次长途汽车翻越秦岭时在麻街岭出了车祸,在远离西安的秦岭上,车子停了整整几个小时等候交警来处理。终于到了商州汽车站时,只见舅舅坐在阴凉地里摇着折扇硬是等了几个小时!

童心未泯的舅舅学会跳交谊舞的华尔兹和布鲁兹(四步)后,就说要我教他跳“坦克”舞、“姐的爸”,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才明白,其实是探戈、吉特巴!哈哈哈哈!

舅舅看见我就高兴:“来,给我说笑话!”于是我就搜肠刮肚地把我听到、看到的笑话讲给他听,每次他都会被我逗得大笑不止,而且在三天里面想起来就要笑。为了我不在舅舅身边时也能逗舅舅开心,我买了一个笑娃娃带给舅舅。只要按动开关,那个模样滑稽的笑娃娃就会笑得天翻地覆好像笑得差点憋过气去似的,令人听了也会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舅舅说,每次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听娃娃笑,好像他的外甥女就在他身边一样。

听母亲说,舅舅年轻时因为长相英俊,很博得年轻护士的青睐。但是舅舅已经成家了,他就从来也没有动心。记得有一次文工团有一位歌唱演员对我说她肚子疼,想请舅舅上门去诊治。我去跟舅舅说了,舅舅说:这不行。她有病应该去医院,我怎么可以单独上她那里去呢?然后让我再传话给她。所以英俊而多才多艺的舅舅从来没有绯闻。

舅舅经常对别人说:“我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孝顺我的还是我的外甥女!”其实,血浓于水。无论是不是舅舅亲生的女儿,藤儿蔓儿总关情啊。

舅舅对舅妈很体贴,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舅舅和舅妈亲热的拉着手走路,但是舅妈在50岁那年患了肺癌到晚期时,舅舅却用他的爱和耐心,辛苦地照顾着舅妈。舅妈没有去医院,是在家由舅舅亲自打针喂药进行临终关怀的。舅妈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直到生命最后的时刻,舅妈留给身边的表弟的一句话是:“你爸好。以后你们要像你爸伺候我一样地伺候好你爸!”

舅舅告诉我:他们那代人渐渐老去,假如我的母亲生病需要照顾,就不要忘记告诉他,他可以帮帮我。后来,母亲在72岁那年生病住院需要动手术,舅舅得知后,等不及买卧铺票,71岁高龄的舅舅就买了硬座票硬是坐到上海!他每天到医院陪伴照顾母亲,还以他多年外科医生的经验和主治大夫商讨治疗方案,直到母亲痊愈出院。

但是,再健康的舅舅也有老的时候啊。舅舅73岁那年,我接到表弟的长途电话,说舅舅病危,在医院已经躺了快一周了。起因是感冒发烧,舅舅自己治疗,但是一直不好,直到心率紊乱昏迷过去才送医院打点滴。由于当地医院条件有限,医生说只有送西安大医院才能做有关的检查并进行救治。但那时还没有挖通秦岭隧道,而翻越秦岭路上就要走5个小时,恐怕就坚持不到西安了。但是假如不送西安,就更没有保证了。

在最难拿定主意的时候,表弟想到了远在上海的我,可见他也认为舅舅信任我。他问我怎么办?我说:假如留在商州肯定没治的话,那也只有冒险送西安还有一半的希望。表弟听了我的意见,连忙找了车当天就把舅舅送往西安四军医大。然而,正如医生所预料,舅舅在秦岭上就停止了呼吸!

我亲爱的舅舅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临走前都没有再见到他唯一的姐姐——我的母亲和他疼爱的外甥女——我。听表弟说,舅舅虽然昏迷,但好像有知觉有思维,说到他打算给我打电话问问我怎么办时,舅舅的眼角流下了眼泪......。可能,当医生的舅舅心里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会有怎样的后果,也就知道在当时的医疗条件和交通条件下,他将就此与我们永别了!

2009年夏天,我专程去商州北山上的烈士陵园给舅舅扫墓。那里曾经是我和舅舅经常登山远眺的地方,而今只有表弟陪着我登上北山了。舅舅和舅妈合葬在一起,我给二老捧上一大束鲜花并下跪磕头:感谢舅舅如父亲般地养育过我、给了我值得一生回忆的快乐。

我也非常后悔,明知舅舅爱吃甜食,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他在世时应该每年给他寄中秋月饼和巧克力糕点?即便路途遥远寄到已经变质,起码能让他知道他的外甥女牵挂着他孝敬着他,也能让他开心啊!我真浑!

回上海之前,我让表弟开车带我回到当年的空军002部队驻地。我们坐在以前住过的楼房旁的石阶前,久久地凭吊着逝去的岁月,和那随风飘散的往事,也更怀念和舅舅生活在这里时的一切美好。舅舅那英俊模样和爽朗的笑声,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直到陪我上天堂的那一天。

2002年4月写于中国上海

2020年12月修改于美国北卡州

注: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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