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人读论语 12 | 甘草有功
甘草有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儒家一直重视“礼”,有些人把儒家治理国家的思想归纳为“礼治”。治国当然要法治,但“礼”还是不可缺,因为“礼”体现的是文化,还能够代表德,而且“礼”常常是维系人心的重要工具,民间说“礼多人不怪”,又说“礼尚往来”。不过一个人在贫困时依然讲究礼数,有时会被人笑是“穷讲究”,因为脱离了实际内容;但国家社会富裕了,“礼”又容易变成“繁文缛节”,现在的一些铺张浪费,在很大程度上是“礼”的变异。孔子怀念“先王之礼”,是因为“礼”可以“小大由之”,能体现“和”的精髓。何况“礼”还有“节之”的重要功能,“节之”就是体现阴阳调和。不过也有人都把“和”理解为泯灭个性、没有原则。其实“和”有灵活变通的意思,不固守常规,有中和、包容之意。这里讲“礼”以及“礼”中之“和”功能,我想到了一味中药——“甘草”。
甘草是一味极为普通而且常用的中药,甘草本身有补脾益气、止咳润肺、缓急解毒的作用,但甘草多是作为调和百药的功能展现给世人,因为中医开方讲究一个“和”字。金元四大家之朱丹溪说:“甘草味甘,大缓诸火,黄中通理,浓德载物之君子也”。甘草的作用有点类似“丞相”,也可以说是“和事老”。金元四大家之李东垣说:“甘草气薄味浓,可升可降,阴中阳也。阳不足者,补之以甘。甘温能除大热,故生用则气平,补脾胃不足而大泻心火;炙之则气温,补三焦元气而散表寒,除邪热,去咽痛,缓正气,养阴血。凡心火乘脾,腹中急痛,腹皮急缩者,宜倍用之。其性能缓急,而又协和诸药,使之不争。故热药得之缓其热,寒药得之缓其寒,寒热相杂者用之得其平。”李东垣这段话对甘草的作用做了详细的描述,甘草的作用不单纯充当“和事老”,它还有自己的位置和功用,而且甘草的个性还非常分明。
王好古原本是李东垣的师弟,后来又拜入李东垣的门下,他说:“盖甘味主中,有升降浮沉,可上可下,可外可内,有和有缓,有补有泄,居中之道尽矣。”他把甘草形容得“八面玲珑”,似乎大多数的药方不能缺它。对于具体的药方中的甘草,王好古继续说:“张仲景附子理中汤用甘草,恐其僭上也;调胃承气汤用甘草,恐其速下也,皆缓之之意。小柴胡汤有柴胡、黄芩之寒,人参、半夏之温,而用甘草者,则有调和之意。建中汤用甘草,以补中而缓脾急也;凤髓丹用甘草,以缓肾急而生元气也,乃甘补之意。甘者令人中满,中满者勿食甘,甘缓而壅气,非中满所宜也。凡不满而用炙甘草为之补,若中满而用生甘草为之泻,能引诸药直至满所。甘味入脾,归其所喜,此升降、浮沉之理也。”这些经典药方中的甘草,与不同的中药搭配,使用不同的分量,其作用就完全不一样。所以王好古总结说:“以甘补之,以甘泻之,以甘缓之,是矣。”
大名鼎鼎的李时珍也认为:“甘草外赤中黄,色兼坤离;味浓气薄,资全土德。协和群品,有元老之功;普治百邪,得王道之化。”李时珍认为甘草得了“王道”,简直是药中的帝王了。
中医药一般不主张单兵作战,而是讲究相互之间的配合,所谓“用药如用兵”。各种中药在同一个砂锅里面蒸煮,发生诸多化学、药学反应,是现代所谓的科学不容易表述清楚的。现在为了适应快速的社会节奏,很多中药改为颗粒包装,或者经过所谓的科学加工,提取所谓的有效成分,使中药失去原来配伍作用,尤其甘草失去了“和”的机会,其实这与西药已经没有很大的区别。不过这里还涉及到一个中医人必须面对的问题:中医药如何现代化?中医药如何适应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医药如何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
作为一味药的甘草,它是有个性的;作为药方中的甘草,它又能够发挥调和的作用。做人莫如甘草,既能够保持独立的品格,又能默默无闻地在群体中发挥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