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沏茶

终于,贾科长叫住了刚刚刚走出屋门的小李,语气坚定而有力。“你走什么呢?”贾科长望定小李略显惊慌的眼睛:“没有看到科里来了客人吗?去,文件柜下方左门第二排有两个杯子,拿出来用开水洗洗,回来把茶沏上。”

说这番话时贾科长充满得意与自信,小李感到有一股横蛮的气场扑面而来,他勇敢地咳嗽了一下,心想,今天,还真的是由不得你了。

以往,每逢来人,贾科长总会让新来不久的小李去洗杯倒水。对于此,小李也总是言听即从。但让小李不舒服乃至反感的是,贾科长在客人面前的一番表现——

“这是洗的什么杯子?你会洗杯子吗?你看,杯底的茶锈还在,杯盖上还有污渍,没用洁洁灵吧?快拿回去重洗,真见不惯你们这些在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于是小李忙去重洗,当把洗好的杯子放在桌上的时候,贾科长的声音即在耳边响起:“我办公桌左侧第三个抽屉,有上好的龙井,哎哎,别放这么少啊,多放些,瞧你,这笨手笨脚的……”

每到这个时候,小李都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地听着。他知道贾科长也希望他那样,在客人面前给科长一个面子,于人于己也都方便不说,将来还能有亏吃?

有趣的是每逢客人一走,贾科长便笑容可掬地招呼小李,递上一只中华香烟,用一种亲切体恤的口吻问道:“小李啊,到咱们机关还适应吗?对咱们科里的工作有什么建议吗?”

每次小李总是憨然一笑:“科长,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他望见贾科长朝着屋顶吐出一个迷蒙的烟圈,眯起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致,不再理会自己。于是,小李急忙收拾杯子,洗刷后安放妥当。

这样的故事被一次一次演绎着,贾科长和小李各尽其职又心照不宣。日子,也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没有异样的痕迹。只是有一天,又有客人来临,不想那客人是小李父亲的同事,见此情景便对其父一一说之,其父大怒,回家便责斥小李:“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在家当皇上供着,到单位却成天当他妈孙子,明天我找你们局长去,一个小科长,他还反了呢!”小李忙劝其父,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入夜,小李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想想自进机关不到半年,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心里一酸,有泪便从眼角滑下来。嗯,一定要想一个对策将此事了断,不然在贾科长手下,定会抑郁成疾,徒劳终生。

他辗转反侧不得安寝,睡意朦胧间,似有雾昭昭白云袭来,将其身裹紧,恰如蚕儿一般。晨起,小李傻愣了片时,顿开茅塞,于是找来纱布,将食指一层层缠绕起来。

“叫你去洗杯子,你发的什么愣啊!”贾科长嗔怒的语波直逼过来。小李按捺着性子,向他扬起右手,表情有些为难:“科长,我的手破了。”贾科长暗吃一惊,面露不悦:“手破了,就不能洗杯子了吗?”

小李一脸的无奈,眼神飘向前来的客人。客人解围说:“算了,别难为你的部下了,我们坐会儿就走。”不料贾科长却恼了,气急败坏地说:“我办公桌右手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数钱的一次性手套,你戴上他,快去给我洗去!”

小李的身子抖动着,眼睛里露出狰狞,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如果我就是不洗呢?”贾科长“啪”地一拍桌子:“小子,我告诉你,我们俩没有如果……”

多年以后,小李当上了这个局的局长。

每当有客人前来,办公室的小贾总是主动帮客人沏茶。

李局长总是笑眯眯地望着这个年轻人,说:“当心,不要烫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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