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雨,倾斜的爱
倾斜的雨,倾斜的爱
图文/网络 整理/大连人的图书馆
和风细雨的时节总叫人为之动容,但瓢泼大雨的情景却令人刻骨铭心。
有人说:下雨天,真好。但我说:下雨天,真烂。我不喜欢雨天,是因为雨天里那灰暗的天空会让人觉得心里非常压抑,但是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去排解那种苦闷。雨水打湿了天空下的世界,包括心情。那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是湿漉漉的,像是一块吸过水的海绵,轻轻一捏就会压榨出水分。总想着说出点诗意的话语,但是却适得其反,像是吸取了更多的水分,变得越来越沉重。着实有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意味。
我自知驾驭不了雨天的这份诗意,所以就不会选择像戴望舒那样,徘徊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也不奢求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只求一份安逸,窝在沙发里,读一本安静的书,伴着一杯香浓的咖啡,品一缕墨香。奇怪的是,我不知自己何时爱上了别人的雨天。“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我倒是开始期盼在雨夜里也能有如此凄美的相思之情,尽管不能身处一处,凄寒的冷雨也会将不绝的爱恋送达你的身边。
也会痴迷于“天街小雨润如酥”的细腻,如丝绸包裹着玲珑心一般,直教人不能言说其中的细致。这些温婉的雨丝就像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地走进我的心里,轻轻地弹拨着动人的丝弦,的确如闻仙乐耳暂明。其实,爱本是泡沫,一碰便会破裂。只是我们赋予的太多,所以才会灿如花火。爱别人的雨天没错,但深知那雨是为了他人而落下的,所以我的爱也就只是美丽的花火,转瞬就会熄灭。直到我真的遇到了为我而落下的雨,我才知道,原来下雨天,真好。
红楼梦里写到“留得残荷听雨声”,但是我却偏要“留得残雨忆旧梦”。雨滴太调皮了,生怕闯不进谁的记忆,就偏偏要溅起千千万万的水花,落在泥泞的小路上,落在舒展的树叶上,落在奔流的小溪里,落在人们的衣服上,落在我潮湿的心情里,它依旧不知满足,非得要跑进我难以磨灭的记忆中。
余光中先生说雨不但可嗅,可观,更可以听。他说无论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骤雨打荷叶,听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而在凄楚之外,更垄上一层凄迷了。我想过先生此话语中的意味,确是感到悲伤与沉痛,那种远离故土的苦楚不是我能够体会明白的,但是先生那湿漉漉的赤子之心和赤裸裸的中国魂却让我为之深深感动。许是先生教会了我,少年该有一颗敏感的心灵,才会看到红烛昏沉,江阔云低,才会明白哪怕是一场不经意的雨,也会蕴含着深沉的爱。
与其说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看到屋檐上的水珠如颗颗珍珠,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地上。倒不如说这场雨落进了我的心里,仿佛刻意掉进了回忆的湖面,激起一泓涟漪。幻想中的雨天是充满浪漫与诗意的,而现实中的雨天只有泥泞与压抑。我却不得不在这样的鬼天气里,穿过长长的巷子去搭公车去学校,我觉得这才是一种难以抵抗的折磨。
每每在这种天气里,天空格外黑暗,本就没有路灯的巷子就好像是一条黑色的口袋,要把人完全装进去。我背着蜗牛壳一样重重的书包,肩膀上搭着一把左摇右晃的大伞。那伞总像是我借来的一样,怎么用都觉得怪。
再加上脚下湿滑泥泞的路,手里拿着其他的东西,根本就顾不得保护好自己免受其害。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长出几只手,起码这样我就可以四平八稳地走路了。尽管我已经尽力用雨伞保护自己,但是我的裤子和衣服总是要遭受到泥点的袭击,想躲也躲不过。有时风一吹,衣服就被雨打湿了,任凭你有个大大的雨伞也无济于事。
每次都这么狼狈不堪地去学校,然后以同样狼狈的样子回家。从小到大,只要是这样的下雨天,我都是这样度过的。回家之后,妈妈一定会责备我怎么又变成了这副邋遢样,我总会吐下舌头扮个鬼脸糊弄过去。奇怪的事情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生了。
每当逢着下雨天时,爸爸总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替我撑伞,帮我拿书包,这样我就能轻松很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衣服再也没有被雨水湿过,裤腿上只有零零星星的泥点。我总认为这些变化是有父亲在身边的缘故,因为父亲在身边,我做事就会变得格外谨慎些,生怕父亲批评我。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和可笑。还是那个下雨的早晨,穿过坑坑洼洼并且泥泞而悠长的街道,慌乱的跑到了车站,裤腿已经湿了大半。却顾不得那么多,简单的和父亲说过了再见就躲进了停靠在车站的公交车上。找到了窗边的座位安稳坐下,目光才有机会穿过已经融化在雨中的玻璃。
看到了撑着伞的父亲正焦急的寻找我,我便赶紧拍了拍玻璃向他示意。雨夹杂在风中肆意的舞蹈,越下越大。我挥挥手让父亲赶紧回去,他点了点头便沿着公交站走开了。天还黑着,只能看到雨雾中忽明忽暗的灯光和路上稀稀拉拉的花伞,时间还是太早了,没人会像学生一样辛苦。
我固执的重复着我心中的抱怨,觉得自己有太多的辛酸藏在心里无处发泄。雨天正好是个可以悲伤的时间,总之所有的不愉快好像都找到了归宿一样。要是觉得开心或是快乐,反而会破坏这种气氛。这样想着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悲伤的,连玻璃都是会流泪的。就在这时候,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分明是父亲,撑着伞独自站在雨中十字路口的人。车子载着我驶向了远处,我只能看到他还是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开,没有因为大雨而动摇。
那一瞬间,我的心被紧紧地揪住,难以挣脱。自作聪明的我以为挥挥手说句再见就能让父亲放心,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幼稚。更让我难以释怀的却是我回家后看到父亲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只有右边的肩膀处湿漉漉的,褶皱的印记明显是用手拧过的,但还是感觉很潮湿。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衣服会湿的如此奇怪。
终于我在又一个雨天得到了答案,那就是我看到了父亲手中的伞始终是朝着我的方向倾斜的。一把成六十度倾斜的伞,足以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使我不受到来自任何方向雨水的袭击。但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父亲的右肩上,我心里在默默地流泪,嗓子里泛出酸酸的味道……我不知道该和父亲说什么,就把伞往正拨了一下。
可是父亲去固执地要把伞斜着打,我知道他不会让我的小动作得逞。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爸爸,我自己打伞吧,你打的太低了。”“啊,没有吧,就这么打,我打高点就行了。”说话的同时我抓住了伞柄,可是父亲比我抓的更牢固,生怕我抢去他手里的伞一样。一路上我和父亲只是进行机械式地对话,比如他会叮嘱我上课要认真听讲,放学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雨天走路要小心。我只会用“嗯,知道了。”回答父亲所有的问题。他每天送我去车站的时候都会重复这些话,我觉得这已经成为了我和父亲的习惯,每天都必须要做。彼此的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有时候真的想要多说几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硬生生地挤出几句。我多么想深情地告诉父亲:我爱您。可是这句话我始终都没有说出来过。莫大的遗憾就一直在我心里逗留着。 终于,再一次逢着下雨天。
那把大伞又出现在我的头顶,依旧还是六十度倾斜着。“爸爸,今天我两换一下,我打伞好吗?”“不用,我打着吧,你拿不住。”“我想看看我的个子长高了没有?所以要拿着试试啊!看看能不能撑起来,你就让我试试呗。”“好吧,给你!”刚接到伞柄的一瞬间,我心里暗自得意,原来只需要这么简单就可以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故意把伞举得很高,也尽量保持着平衡。无奈雨太大,而且在风的指使下全落在了我和爸爸的身上,我赶紧把伞拿低并且倾斜向爸爸。还装模作样地说:“唉,个子还是太低啊!”爸爸二话没说,直接从我手里抢过了伞,“你看看你打伞这技术,我都快湿透了。还是我打吧。”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伞再一次斜向我这边。
心里的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坐上车以后,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我看见昏暗的路灯下,爸爸手中的伞终于拿正了,但是他右边的肩膀还是湿漉漉的。车子越走越远,父亲的影子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消失,但是他湿漉漉的右肩却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雨模糊了父亲的背影,却清晰了父亲爱我的心意。
模糊了我的时常走的小路,却清晰了我的在雨中温暖的记忆! 每每遇着雨天,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把大伞。虽然那把伞早已被家里其他的雨伞替代,但是我的那份心情和回忆,却没办法被取代。那把倾斜的伞,让我在雨中前行不惧困难。那湿漉漉的肩膀,让我在坎坷的路上行走不畏艰辛。那份沉重的爱,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富可敌国,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