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魔幻的回家之路(续集)
前言:在7月19日的随笔蜜桃熟了 彗星来了里谈到的犹如 “苏武牧羊”的X女士终于回到了中国的家中。这一路好似过山车的经历如今已成为历史。仍有许多人还在苦苦寻求一张回家的机票,还有许多人的归乡之途充满坎坷,在此记录下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如果可以,把日子过成诗,与花草树木相亲,与明月清涧相邻,与家人亲友相守,看时光沿着二十四节气的驿站且歌且行…”
冬天,从室内外都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杭州来到温暖如春的加州。放眼四周,周围的公园、远处的山坡绿树成荫,枝叶茂盛,郁郁葱葱。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感受生活的洗礼,珍惜当下的拥有。
“啊,旧金山的冬天居然还是满园春色,那不就是常年绿色的啦!”
“哦,不,到了夏天,旧金山的草会枯黄,然后,会有很多公务羊(政府出钱养的羊)过来吃草。”
“呀,那太壮观了,下次七、八月份,我一定再过来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哪曾会想到,不用下次了啊,就这次!
世界上最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天。——马克·吐温
1
购票篇
2019年12月底来美国探亲,与父母姐妹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正准备归国时,新冠肺炎大爆发了。归国回家竟成了可望难可及的梦想,其间的坎坷心路历程可见5月29日随笔2020,魔幻的回家之路。
转眼就到了6月中旬,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6月中美将全面开放航班”了无音讯。眼看着离签证到期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也动起转机的念头。把各路航班抄写下来,仔细地研究如何转机的线路:香港,不可以转回大陆;新加坡,不可以转机。留下的申根国家,算了吧,转机的攻略把我看得头昏眼花的;加拿大,需要有签证可以转机,这个我没问题,再看了看转机的路线时间,还是觉得日、韩比较合适。
可无论是哪条路回去的想法,全被家人扼杀在摇篮中。家人怎么也不同意我扛着两大行李箱穿梭于美帝各机场,然后再辗转几国地回去,他们说听着就害怕。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
风再疾再狂我也不放弃,愿为你
直到有一刻能守着你的心,就算你不会懂也不会可惜,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
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
听着这首歌,心里是念念的难舍。无奈的还是一票难求!
就这样,到了6月底。有消息传来,达美和美联航各飞两趟,至于是哪两天,两家航司一直遮遮掩掩没官宣。各路大神抢票分享足以让人心酸:很多人干脆买下一周的机票;还有些人去官网上锁票,——进入官网,买票的过程中有一个选项,不是立即支付而是锁票,把几天的票付22美元锁十四天,甚至更长。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可以买到一张在规定时间里可以飞回国的机票。
期间,看到美国达美公司6月23日发布的销售规范。通知明确规定,所有机票不能使用任何方式更改乘客姓名。这无疑给“先占票,高价卖,再改名”的票贩子们当头棒喝。
我还没来得及雀跃,有人说:谁说票贩子买票只有改姓名这一个途径,你们太没想象力了。我连忙请教,于是那位大神告诉我:和春运、亚航被撸票一个方法,黄牛先用AI爬虫把票订完,有需求的话,爬虫上一秒退票下一秒再用乘客身份买,遇到验证码用远程手段绕过去……把我听得一头雾水的也没听明白,难怪啊,票代的朋友圈,开始发底特律-上海,西雅图-上海,旧金山-上海的机票了。
虽然我也是非常迫切归国的,但是比起学业到期、身份到期、租房到期的留学生,比起来美带孙辈的而且身体还不好、又怕COVID-19不敢轻易去医院就医、在家强撑着的老人,我还算是没那么的急需。所以,我就正常订票吧,虽然学到上面那些抢票的方法,还是省省吧。
等到美联航官宣了旧金山——上海的航班一周飞行两趟,分别是周三和周六的时候,官网上已经刷不出7月和8月的任何机票信息了。于是,打客服电话过去,美联航的客服,是完全不知情况,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在问周三周六的机票,而且,还告诉我们七月到上海是每天都飞的,还得我们心平气和地跟他科普原因。
客服人员很Nice地帮找最早时间的机票,这样,着手买了两张机票,一张是可以看到最早飞中国的8月21号,但不是计划内航班(不是周三和周六);另一张9月30号(周三)计划内航班,这张是比较保险的,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可以乘坐这趟航班归国;还加定了一张达美10月份直飞上海的机票。
这时候,听到消息说美联航有时候会在周末放出票来,于是,我们又打电话,票确实是有放出来,改到了8月10日,可还不是周三、周六计划内的,之后,再接再厉每天继续打电话。
有一次,客服人员非常熟悉业务,不等我们开口就直接查了查,说没有周三周六的直飞机票,这时,我那无比聪明的老姐听出了“没有直飞”这几个字就问:“那可否有转机的?”查到有30号东京转机的 “五个一” 的CA930机票。What?几个月来在官网上搜遍了 “五个一” 的机票,无一不是几个月后的,竟然美联航手上有这票。来不及无语、来不及吐槽、哈哈哈,非常愉快地换到了七月二十九号飞东京转上海的机票。
回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两个月,终于买到可以飞的机票啦,激动的我发了个“美梦成真”的朋友圈后,跑去家后院,在那荒无人烟的国家公园里大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回国去啦!
2
打这个国际健康码,我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投入。
从这个码现世以来,我每天都是以明天就可以飞回去的准备,万分虔诚地打卡。尤其是看到洛杉矶机场有一对老年人,买到了高价机票,只因为健康码不符合,不让上飞机,而跪在值机柜台前嚎啕大哭令人心酸不已的视频以后。
国际健康码规定要在乘飞机前十四天开始打卡,健康码里才会出现绿色的小飞机,表示本人健康可以乘机。这个平时基本上闭着眼睛可以打完的卡,在离出境倒计时十四天的时候,居然反复检查三遍以上才递交,虽然我不觉得这个健康码有啥用。
倒计时十四天的时间里,那么一句“觉得这个健康码没啥用”竟成了乌鸦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在倒计时第10天,7月20日的早上,刚睡醒就发现各回国群里炸开了锅,原因是民航局、海关总署、外交部出具的关于回国登机需要持5天内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的公告。
在众多愤怒的声音中,我觉得有一篇很有理性的给驻美大使馆发的邮件很有道理,全文比较长,我主要摘抄如下几点:
1.在没症状情况下大量涌到检测点,欺骗检测机构自己接触过阳性病人才能被测,公然撒谎?可能面临被美国政府治罪的风险。
2.安安心心在家隔离了几个月,去检测点排队检测,增加感染风险;同时,如果在检测点感染,由于病毒潜伏期高达14天以上,即使这个人拿到检测报告,他仍然是病毒携带者,这样做,不是增加回国携带病毒风险吗?
3.健康码每日打卡,选项:是否接触过新冠病毒病例。检测点的工作人员一天检测上千人,你怎么知道他没接触过病例,排队的几十号人你怎么知道有没有病例。填了是,健康码变红,一切白搭,别想回国了;填了否,那明明去了检测点接触了病例,等于公开撒谎,骗取绿色健康码。
4.很多同胞远离大城市工作、学习和生活,不是人人都住在方便检测的地方。有许多准备回国的学生都把车卖掉了,只能坐公交去检测,公交上感染性会更高。
有人非常迅速地给洛杉矶总领馆发邮件咨询,得到美国暂时没有全面执行以及若执行会提早通知的回复。时间在战战兢兢中过了倒计时第五日,哈,还没有通知出来,我们的29号起飞航班的这批暂时算安全了,可以不用提供核酸检测报告啦。
3
出行篇
如履薄冰地数着日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喉咙痒,连夜起床泡维C和凉茶喝下,千万不能生病,千万不能发烧!!真是一次极其变态的出行。
终于等到了29号这天,带着离开美国的不舍,此次一走不知道何时再来,也带着可以回家的雀跃,我们提前了三小时来到机场。
因为旧金山直飞上海也是今天,也是差不多十一点起飞,机场里美联航值机柜台还是有很多人,大家都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戴着口罩,有序地排着队,并保持距离托运行李,等待登机。机场对健康码的检查比较严格,在值机柜台查看了,登机口再次查看。
飞机上,我周围的位置比较空,三人一排的位置就我一个人,空姐们还是穿着平常的制服,只是全程戴着口罩和手套。一路上发过两次餐,我每次是脱下手套拿掉口罩大快朵颐,谁说飞机上要不吃不喝来着的?
在航班停靠在东京成田机场的廊桥后,广播让有国际转机需要的乘客优先下机。我在广播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兴冲冲地提起行李就往外走。来到廊桥口,看到有美联航的日本工作人员举着我的名牌在等我,心里还在想,看不起人是不,怀疑我不懂语言找不到国航登机口么?
随着这个工作人员来到国航登机口,她却在这边叽里咕噜的问一通在那边叽里咕噜的问一通,还回头示意让我等等,我好急啊,机场免税店在等着我啊,请原谅和理解我们剁手党一族大半年的没shopping了的女人,我是打算在机场买买买的呀。
终于等来了一个国航的工作人员,告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CA930没有你的信息,你不能登机”。
“怎么可能?我是美联航官方渠道买的”。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我们这边没有你的票务信息。”国航工作人员轻飘飘地道出这话又开始了他忙碌的工作,不再跟我解释什么。
剩下我和日本美联航工作人员,都是不太精通英文,用着翻译软件在交流:
她:“根据日本法律,没有签证的不可以留在日本,你要回旧金山。”
我:“不可以,我也没有美国签证,不能进入美国,我今天必须回中国”。
就这样类似的内容来来回回,直到她叫来上司(很帅,允许我花痴一下)。帅哥上司让我别着急,先坐着等一会,我心里是觉得不用着急的,行动上却很诚实,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儿,一刻也没坐下来。
终于,也来了个国航的上司,跟我说,认我的票,就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以至于国航这边没我的信息,现在登补上了,可以去打登机牌。拿到登机牌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排队登机了。啊,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成田机场免税店呀,就这般与我擦肩而过了。
在登机口,又是一通的检查健康码,测量体温。这时,我思忖,要是国航这边没位置了,不能飞,那我是不是就只能飞回旧金山,然后,美国也进不去,再继续飞东京……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插个花絮,到上海后在去酒店隔离的大巴上,我和后排的一女人聊天,她说起自己是上周去日本出差,今天中午12点,票代都告诉她没票的,她还说只要票价不超出10万人民币她都可以接受,下午一点钟,票代告诉她拿到票了。我差点忍不住指着她大叫,原来就是你顶了我的票!
在成田没想通的事情,顿时豁然明朗:机票呢,肯定是在美联航手上卖给了我,但是,这边却被票代暗戳戳的高价卖出去,票代怎么拿到的,细思极恐!
4
隔离篇
上了国航飞机,空姐空少全部穿着防护服。我在回程途中足足昏睡了三个小时,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才醒来。望着机舱外熟悉的黄浦江,熟悉的大上海夜景,心潮澎湃:如果可以跳个伞来降落,真正地来一把投入祖国的怀抱,那真够带劲的。这心里是满满的仪式感啊。
飞机落地停稳了,根据前行同胞传回来的消息,入关到酒店的时间起码得五、六个小时,所以我才会抓紧时间在飞机上睡觉,节省体力来迎接下面的消耗。
出乎意料,开启机舱门后马上就轮到了我们下机,因为我坐第一排,又事先扫码,填好了海关健康码和来沪人员健康申报等二维码,所以率先出舱。
一路就我一个人,通畅到都怀疑自己走错了路。经过了长长的通道之后,终于来到核酸检测点。有朋友问核酸检测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上,但是,那种你想打喷嚏打不出来的情景,是不是大家都有,如果那个时候过来做这个核酸检测,那感觉一定是非常奇妙的。
随后,出关、取行李,都比以往要快很多很多,毕竟这个时间段基本没有其他航班到达啊。从落地到酒店房间不到三小时,真是有意外中奖的感觉。在酒店大堂又是扫一堆的二维码,填写登记完毕,隔离十四天的生活正式开始啦。
我有一个美好的理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过上天天吃吃睡睡,饭菜有人安排送至你手上的幸福小猪生活。为能早日实现这个梦想,我每天勤恳努力、刻苦耐劳工作着,看着这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目标,马上就在眼前,幸福来得太突然。
隔离酒店的环境呢,是那种老式酒店,房间虽然是比较旧,但还是蛮整洁卫生的,和他人放出来的隔离点房间的照片相比较,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来讲一讲用餐。我对快餐盒饭一向没好感,在工作当中吃一份盒饭是迫不得已。所以,在这隔离的十四天,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是不是正好可以来一次平时永远做不到的辟谷养生?十四天只喝水的辟谷生涯。
还有,为了预防隔离餐不好吃,特地找来一帅哥代言的自热饭——开小灶,其中有土豆牛腩、水煮牛肉、广式腊味煲仔饭等我喜欢吃的口味。因为了解到品牌紧俏,人还在美国时,就特地提前买好寄到家里,准备到上海再让先生给寄到隔离酒店。
然而没有想到,隔离伙食非常合我的胃口,十四天都没带重样的。有几次,整一盒饭菜居然被我吃的一口不剩,实属快餐盒饭生涯的破例。再次觉得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浦东疫情防控工作小组的工作细致周到,心中也升起对他们的辛苦付出的感激。
我的房间朝东,一眼望出窗外,至少几千米之外没有平视建筑物,就特意不拉上窗帘。每天,在暖暖的微微刺眼的阳光照耀下醒来,“阳光打在脸上,温暖留在心里”。
起床打开iPad,调出一个个健身达人的健身操视频,跟着跑跳了起来。房间虽然不大,但足够我一个人的蹦蹦跳跳。一小时后,大汗淋漓,非常痛快。
隔离第二天,正值曹禺先生诞辰一百一十周年,我找来了他的小说,《雷雨》、《日出》、《原野》等,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心无旁骛、独自一个人的时光里,静心地阅读,重温经典。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十四天的隔离日子就结束了。先生带着我最念叨的两小狗来接我,这俩“孩子”看到我是无比的激动,我也一样。历尽千辛万苦,一家人终于在八个月后得以团圆。
后记:有家难回,恐怕是最令人难以容忍的。2020,在全球航空体系支离破碎的情况下, X女士终于平安地回家了,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旅行规则还在不断地变幻中,但愿,回家之路不再坎坷。
愁云笼罩下,教员返校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