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态度
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
作者:王开林
“态度”一词，《古代汉语词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都各有两条，第一条相同，指“人的举止神情”；第二条则有出入，《古代汉语词典》的释义为“形态”，《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则是“对于事情的看法和采取的行动”。这里，我要谈到的“态度”，专属《现代汉语词典》的第二义。
前些日子，我看到一条网络新闻：沈阳女孩小朱在公交车上让座给七旬老人，只因嘴里嘟囔了一句“车上这么多人，怎么就叫我让座”，结果被老人的儿媳猛抽一耳光，女孩的母亲上前理论，也被老人的儿子揪住头发，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位自称有心脏病的老人异常兴奋，仿佛打了鸡血针，主动加入战团，颇为神勇。这一家三口动手打人的理由居然是小朱让座后态度恶劣。如果小朱抱怨一句，算是态度差，那么他们动手打人就应该算是素质低下了。素质低下的人遇事总是理直气壮，快速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他们无视法律，总以强横的面目示人，这恰恰说明：在零和状态的逐利社会中，有些人一味斗狠，缺乏宽容和体谅。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也有人说，态度决定一切。态度似乎比性格更具有操控能力。成败、得失、取舍、进退、荣辱、祸福，可以说，有什么样的态度，就会有什么样的选择，有什么样的选择，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有位朋友长期观看“爱国球”，可中国足球队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没少让他遭罪受苦，生气摔杯子，有几回，他都险些砸掉家中的电视机。我说：“你这是何苦来哉，观看'爱国球’，把自己弄成一头掉进陷阱的野兽。你真要找到胜利的快感，很容易，改看乒乓球赛，中国队打遍天下无敌手！”他摇头苦笑，问道：“你说中国足球队到底差在哪儿？”我说：“答案明摆着，技不如人，具体表现为战术素养和战术纪律差了一大截。”他却认为中国足球运动员的痼疾是态度懈怠，求胜欲不强，进取心不足，攻不像攻，守不像守，破罐子破摔，患得患失，不齐心，不尽力，缺乏集体荣誉感。他强调态度和爱国热情，我强调技术和战术素养，因此很难谈到一块儿去，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论态度，中国足球队员缺乏血性，这支常败之师确实拿不到高分。
只要世间有人有事，就会有是非，有对错，有功过，有荣辱，你就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来。譬如投票，无论你选择赞同、反对，还是弃权，都在表明态度。中国人特别重视站队和挑边，路线错误和方向错误往往很难补救。因此有时候人们感到保持沉默都是艰难的事情。但再难也难不倒那些首鼠两端、阳奉阴违的奸猾之徒，他们善于窥探上峰的态度。古代的大奸巨憝起先无不以皇帝陛下的态度为自己的态度，察言观色，揣摩心思，布置眼线，收集情报，他们都舍得下足功夫。“王莽谦恭未篡时”，态度该多好啊，但终有一日他会露出狰狞面目来，露出奸慝本质来，你再看看他的态度是否谦恭吧。
生活质量和生命质量如何？态度说了算。果真如此吗？同样的一串葡萄，乐观者从最大颗吃起，到最后所吃的仍是最大颗；悲观者从最小颗吃起，到最后所吃的仍是最小颗。在沙漠腹地，同样的半壶水，悲观者捧着它，会说“我只有半壶水了”；乐观者捧着它，则会说“我还有半壶水”。这就说明，处于同等的物质基础，胜败如何将由态度作出自由裁量，你可能成为赢家，也可能沦为输家。
态度确实很神奇，它能引领人钻入死胡同，也能引领人踏上康庄大道。当然，由于价值标准迥异和评价体系不同，“死胡同”和“康庄大道”也是可以互相置换的，比如换代之际那些识时务的苟活者、长寿者，洪承畴、钱谦益、毛奇龄之流，你就很难说他们究竟是功成名就，还是身败名裂。生活并不容易，历史也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态度是风，生活就是水。风生水起，可能产生涟漪微波，也可能产生惊涛骇浪。善用态度，慎用态度，不仅关乎技术，也关乎心术，昧着良心神乎其技的人是非常可怕的，也是非常可憎的。在这方面，我自有立场，并不站在纯技术流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