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王克强作品 | 雪落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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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雪花飘落,盼望大雪拥到家门前。
我的朋友们在一起谈论雪花的美丽,描画雪景的美好,他们说:最喜欢早晨推开房门,看见满世界都是雪。那说话的语气神态,满鼻子满眼的都是盼望。
可今年腊月,那洁白而神圣的雪花仿佛在和我们捉迷藏,在远方某个地方,迟迟不肯显露尊容。我的朋友们几乎都得了相思病。
虽说不是暖冬,但这确是个干旱的冬天。谚语说:重阳不下看十三,十三不下一冬干。果然,今年从九月重阳以来,几乎都没有落雪雨。大地感觉干渴了,地里的麦苗瘦瘦的,仿佛经受不住冬天里来往乱跑的北风。在王家坝的田间地头,抗旱是这个季节里最繁忙的风景。
歌唱的树叶子们从依恋的枝头回归到土地上,它们被风簇拥着到处跑。终于找到自己睡觉的地点,它们带着春日的歌唱、夏季阳光的味道和秋天五谷飘香的风,把自己交给了土地。
就像家乡的人们常年在外打工,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腊月,到了年关,带着孝敬老人的礼物,带着满腹的乡愁,踩着故乡的土地,心里才踏实。村庄还是那个村庄,就是高矗了几家新楼房。村村通公路,已经修到自家的门口了。知道务工的人们要回来,腊月的风已经把新修的柏油路打扫得干干净净。人们开始往家里赶,往家里奔,回家过年,那感觉,有一种温暖的情愫在心里头。
腊月,多么舒心的字眼,融入乡音真诚的问候话语,融入浓浓的乡情。
暖冬的阳光下,我看着天,看着白杨树的枝条儿,我看到那里已经长出很多的芽孢来,那里已在蕴藏春天的讯息,那是把美的东西在心里一点一点地酝酿,只等那个叫春风的姑娘在大地上喊歌,大地上万物复苏,一片葱绿。那时南风伸出温暖的手来,会把我们也拉进春天。
踩了腊月边,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了。这时,做什么事都是高兴的,仿佛一些快乐就在日子的某个地方等着我们,稍不留神,就会撞个满怀。不知道又有多少项惠民政策如春天的风,一次次降临到这里,大家学习着谈论着,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即使洁白的雪花不来,即使我们的世界没有银装素裹的装扮,冬天照样以它特有的方式美丽着。腊月,照样在人们心里兴奋不已。
今年暖冬。本来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严寒季节,但立冬那天太阳暖暖的像阳春三月。
“今年雪盖三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如果没有雪雨冰冻,麦地里的虫卵就不能被杀死,会影响收成哩,有人这样担心。
冬天里天气暖,就怕返春。“返了春,冻断筋”,那可怎么办?在这仿佛小阳春的三月里,人们似乎并不着急。那天,听到下一个星期里都有雪雨的消息,我对班里的孩子说:今天夜里将会很冷,注意盖好被子,注意保暖防冻,可能会有雪雨……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全班同学都高举双手欢呼雀跃起来:啊!要下雪了!要下雪了!……看样子要下雪了,他们真比过年还高兴。
晚雨黑雪。神秘的大雪常常在夜晚悄悄降临人间。
也许先来一场大风鸣锣开道。或是把电线、树枝当作琴弦,北风演奏的琴曲里,包含万马奔腾的邀请与激情拥抱,这是前奏序幕。然后轻盈白衣仙子,翩翩飞舞在天地间,我们的世界将会变了模样。
第二天,大地洁白,一片茫茫。只是,这次雪不是很大,田野里雪没有把麦苗完全覆盖,麦苗的绿色只有在这样洁白里才显得更美,更有诗意。雪拥抱麦苗,恳请大地上的绿色走进春天的门槛。
大雪落在田野里很美,如果落在满是灰尘的街道上,那将是另一番情景,往往令人目不忍睹,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年,大雪拥在街道里,没法打扫。仿佛这个小县城也没有铲雪的车,就这样,雪的洁白上落满脏污的东西,生活垃圾随处可见,雪的洁白正在遭受一场浩劫,走在街上,心里有点堵,干脆就不上街了,雪水变成了污水,雪的洁白可以检查那些无路可逃的脏污。
大雪仿佛没有歇够,下午又来了一场续集,千万朵雪花从从遥远处飘然而来,带着上苍深情的祝福,带着千万朵叮咛,在我们的眼里心里,那些隐藏的不易发觉的杂念和尘埃,都被那神圣的洁白一一照亮,一一洗净。
临近年关,外出务工的人们都陆续回乡了,心里装着年节里和亲人团聚的喜悦,身上披着雪花。
不少人在闲谈时,都这样感叹:多少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看着眼前的银装素裹,走在雪地上,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音乐声,找到了久违的美妙感觉。
风,没有露出张牙舞爪的面孔,也没有恣肆妄为的撕咬和怒吼。雪,就是不紧不慢地下,铺天盖地。仿佛天上只要有云,酝酿的就都是雪花。一场雨夹雪之后,就来来了漫天飞舞的蝴蝶;一场大花朵儿散落过后,又来场细碎银子满地。满世界都是雪了,这样一个不寻常的腊月年关,就被一场不寻常的大雪紧紧拥抱着,有趣着,诗意着,感动着,温暖着。
雪的美在乡村,飞舞的雪花迎接春天。有了雪的洁白,这世界到处拥有美丽。雪落在草地,草的枯黄变得诗意了,麦苗的绿更惹眼了。有了雪挂在树枝上,卧在房顶上,城市乡间,无论你往哪里看,都是一幅美丽的画。
一位文友说:今年收的小麦,不交到面粉厂了,用自己的小麦打面吃。问他为何。他说:这样白的雪养出来的麦子肯定好吃。我们都乐了,也都赞成有道理。想起那年冬天干旱无雨,没法种上庄稼。到了年关,一场鹅毛大雪飘了一尺多厚。雪融化成滋润土地的水了,种子埋进土壤,三个多月就收获了颗粒饱满的麦子。都说麦是神苗,那也是由于雪雨的滋养啊!
可是那冬年关,五十多年罕见的大雪成了灾难。雪水成冰阻断了交通,积雪压倒了房屋。回乡过年的人们被困在路上,有的干脆就不回家了。雪在年关拥到家门,中央级领导牵挂老百姓的生活,他们冒着大雪亲临灾区,握手慰问,察看灾情,地方政府发放救灾物质,问寒问暖。灾难来临,又有武警官兵抢险奋战的身影。各部门各单位都上前大战雪灾,确保过上一个祥和快乐的春节。
那日天放晴了,下午四点,街道上一下子拥满了个单位的工作人员,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样工具,街道上的积雪很快被清除干净了,人们在街道上悠闲地走,我们又有了舒适的环境。
在雪多成灾的年关,在冰天雪地里,人们在忙着办年的时候,被一种力量感动着,那大概是另一种美,另一种温暖。
采撷阳光的叶子们都随风走远了,它们相互携手到另一个地方寻找春天。
寒风萧瑟的日子,尘土飞扬的日子,每一个贮藏干净的风的日子,这些个期盼的日子里,我站在日子的门槛上等候一场大雪。
日子呼唤雪的名字。黑夜呼唤雪的白。无所事事的轻飘飘的日子需要雪的重量。没有大雪的时候,日子的浮尘上粘满虚假。没有雪的日子充满单调的无奈。就像谣言一样了无情趣,只能让人感觉寒冷。脚步无所适从,走了一步,抬起一脚不知道下一步该放到哪个地方。每天看不到雪,只看着脚下走路,提防谄媚的陷阱,恶语中伤的绊子,流言的子弹。没有雪的日子,盼望的眼睛瘦了一圈又一圈。
美的花儿静静地开了,也没有和日子打个招呼。这很像雪。雪来的时候,也没有和谁说一声。它义无反顾,带着慷慨以赴的决心,带着洁白的力量。她不管这个世界有多脏多乱,也不管多么混乱与嘈杂,它用洁白覆盖、融化、消除,尽一切力量来拯救一些将要坠入深渊的灵魂。簌簌的声息带着不易觉察的极有威力的重量。
雪是灯盏。它笑容的洁白照亮夜的黑暗。雪覆盖夜,夜静谧了。机器的轰鸣声没有了。马路上的车轮声也哑了。我没有想到这是由于一场大雪的重量。雪的沉默的重量,雪的洁白的重量,雪的重量压倒一切嘈杂的声响。
早晨,我在被窝里。我想把我的睡梦延长一些。当我听到“雪真厚啊”的惊叫声时,我草草地结束一场没有结局的梦。到屋外,到田野,到马路上,我寻找那些照亮世界的神圣的洁白。雪的虔诚的洁白是一种呼唤。它压倒一切的重量是一种呐喊。
我的眼睛挣脱困扰。我看雪地上歪斜的脚印。从那里我可以看见雪的厚度。那些路旁的松树们,哇噻!东倒西歪的。那些骄傲的松树们。他们往日何等威严,何等冷漠无情,今天为何承受不了雪的重量,粘上一点儿洁白就失了形体,要对路人顶礼膜拜?
雪花还在诉说。每一朵洁白的天使都有六只纤纤小手。雪花在我周围的空间里跳舞,翩翩的舞姿轻盈优美。每一场大雪都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有的人总是拒绝雪的拥抱,撑着伞。难道他们是在担心雪的重量,还是不敢靠近雪的洁白?
校园里最高的那棵松树,枝杈几乎匍匐到了地上。雪的重量告诉它,大地才是生存的根本。它伏下身子,亲吻土地。雪的重量令它虔诚地拜倒在地。有一棵树拒绝弯腰,就有一半臂膀断裂,躺在了地上。雪的重量给了它教训。那断裂的伤口正流露出白森森的忏悔。
不知是不是北风许下的诺言没有兑现。教室的玻璃窗冻得呲牙咧嘴。雪花就飘到教室里来调查情况,或者是来慰问。我把学生带来的伞伸到外面,撑起来,赶走北风。雪花趴在玻璃上往里面张望。我希望它看见学生积累的知识的力量,它也积蓄自己的重量。
雪花还要进行一些更加细微的调查,直到天黑也没有歇息。
雪花还在飘,还在积蓄着重量。
作者简介:王克强,男,生于安徽阜南农村,中学教师。自1988年始先后在《初中生必读》《阜阳日报》《安徽工人日报》《散文诗》《新闻晚报》《现代快报》《颍州晚报》《拂晓报》《合肥晚报》《江淮晨报》《安徽商报》《新闻晚报》《安徽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多篇(首),作品收入《皖西北现代诗选》《安徽散文五十家》《这片热土》等,09年10月出版个人诗歌集《雪暖王家坝》。现为安徽省作家协会、散文家协会会员、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阜南县作家协会常务理事。2006年鲁迅文学院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