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日子
日 子
山东德州 橘子
刮了一场南风,天儿胡啦一下暖开了。周末自个儿宠着自个儿赖了会儿床。看完公众号最新的推文,下床拉开窗户,一探脑袋和暖洋洋的太阳碰了个正着。
赖床归赖床,我的早餐绝不马虎,一杯自制的五谷豆浆,一枚煮鸡蛋,再来几片烤馍片。身体在食物的抚慰下嘎嘣一下苏醒了。吃饱喝足人就会不安分起来,就想出去野。于是我又纵容自己丢下一堆家务活儿偷偷溜出家门。
小区西侧这条街俨然变成了集贸市场,乱糟糟,闹哄哄。我们这个小区处于城乡结合部,附近的农户蹬着三轮车,把自家菜地里的菜啊,果啊,苗啊,一车车运过来,甭管运多少,最终都能被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城里人消灭掉。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炸油条的大嫂还是像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问的话永远都是这句:吃了吗?没上班啊!我点点头,冲她笑笑,算是回答了。我一次也没买过她家油条。别看她人挺利索干净,炸油条的家什实在不敢恭维。就那个案板吧,黑乎乎,油光光,你根本就看不出它是什么颜色的,反正它应该是白色的。那锅油也不咋地,闻着呛鼻子。神奇的是那大嫂晃着两只手,把稀软稀软的面剂子在油锅里一荡,哔咔一声,面剂子滚进油锅,再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变成了金黄金黄的油条。我看着这套完美的戏法,坚决不被诱惑地掉头走开了。我不吃,不代表别人都不吃。起早蹬三轮车来卖菜的老农就爱吃她家油条,五块钱能买一大掐,便宜,实惠,顶食儿。再喝碗不要钱的豆浆,打着饱嗝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你说怪不怪,都说同行是冤家,我觉得也不尽然。炸油条的摊子对面是个馄饨摊儿,摊主是个五十郎当岁的大叔。他家馄饨不错,我常吃,薄皮大馅儿,味儿挺地道。当然了,价格贵得也挺地道,小碗八块钱,大碗十块钱。说是大碗,你以为能有多大,反正我吃这么一大碗馄饨,谁如果送我俩肉包子我完全可以吃得下。吃馄饨的大多都是小区里的居民,说白了就是靠工资吃饭,大馆子不敢进,小馆子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回。馋了懒了怎么办?吃碗肉馄饨呀!热气腾腾的馄饨一上桌,撒点儿辣椒面芥末油,滚烫的肉丸儿在嘴里直打滚儿。一碗馄饨下肚,浑身热得通透,抹抹嘴,得嘞!竟吃出了火锅的感觉。一个油条摊儿,一个馄饨摊儿,人家就像老伙计一样,你照应着我,我照应着你。有时吃馄饨的人多,马扎子不够用,馄饨大叔跑过来抓起几个马扎子就走,就像拿自家东西一样气实。有时炸油条大嫂这儿零钱不够了,她也是毫不含糊地跑对面去换。同行能处成朋友,真不赖。
一个老农跟前摆的小油菜揪住了我的眼珠子,嫩绿的菜心里裹一层露珠。我挑了一捆。老农很会做生意,一个劲儿夸他家菜如何如何好,上的粪都是自家猪圈羊圈和茅厕里的。这话我听着有点儿别扭,却又挑不出有啥毛病来。三说两说,我又挑了几根黄瓜和一撮西红柿。过完称,老农把脖子里挂着的微信收款二维码翻过来,俩手举到我面前,我一愣,为他与时俱进的服务理念吓了一跳,我连忙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支付。可我还是高估他了,我以为他的手机也会有一个操标准普通话的收款提示音:微信收款几元几元,结果什么声音也没有。看出了我的疑惑,老农很不意思地掏出一个老年手机,更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是他儿子的收款二维码,他怕城里人付现金嫌麻烦。我本想八卦八卦问问他,儿子会把这笔钱还他吗?再一想,还是算了吧!何必打探人家的家务事儿。
我喜欢这些带着泥土的农家菜,比超市里的好。不光菜新鲜,沾沾泥土就把生命最原始最朴实无华的气息带到了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谁能离得开土地呢?就算你住二十层的高楼,双脚踏到土地上才会有生而为人的踏实感。
一圈儿转下来,手里拎的瓜果蔬菜坠得我直不起腰,心里合计着中午做什么菜,扒油菜,西红柿炒鸡蛋,再拍个虾仁黄瓜。太阳悬在半天空,眯一双温和的眼,看电影一样低头俯视着人世间平淡而真实的似水流年的日子。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