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浪子到英雄:他的人生,37岁才开始

东晋权臣桓温是个大人物,平生能文能武,西平巴蜀,三次北伐,权倾朝野,评个“大晋十大杰出青年”不成问题。
但,桓温最推崇的英雄豪杰是刘琨
有一年,桓温北伐,偶遇一个老婢女,说是当年刘琨府中的家伎。此时,刘琨已去世多年,妇人早已年老色衰,她一见桓温,潸然泪下。
桓温问,这是何故?
老妇人答道,官家甚似刘司空(刘琨)。
桓温一听,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回去修整衣冠,打扮一番,再沾沾自喜地问老妇人:“我何处似司空?”
老妇人似乎存心拿桓温开涮,说:“眼甚似,恨小;面甚似,恨薄;须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
桓温自诩雄姿英发,结果被老婢女当面讥讽了一番,只觉自讨没趣,将冠带一解,回家睡大觉,闷闷不乐好几天。
这个婢女一定精通饭圈女孩的自我修养。刘琨在当时可是全民偶像级别的人物,也难怪她会认为,桓温与自家主人相比是不自量力了。
▲清·华喦《金谷园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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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271—318),字越石,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出生于官宦世家,名副其实的贵族官二代。
中山靖王刘胜是汉景帝之子,三国时蜀汉的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唐代诗人刘禹锡也是中山靖王之后。有人可能会疑惑,刘胜这一支基因太逆天了,竟然出了这么多杰出人物。其实,据史书记载,刘胜沉迷酒色,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传至三世、四世,以至百世,这一支的人口自然是呈指数级飙升。
以后在大街上遇到某人自称为中山靖王之后,还请尽量保持淡定。
刘琨10岁那一年,晋军兴兵伐吴,天下重归一统。生活在太平盛世,以雄豪著称的文艺青年刘琨在流行花样美男的时代,也算独树一帜,此生做不了治世能臣,大概也能做一清平书生。
可惜,晋朝的剧本实在出人意料。
刘琨年少成名,26岁时出任司州从事。司州,治所在都城洛阳,从事,是刺史的佐吏,主管文书,位不高,权却不轻。这一时期,有一位同僚和他非常要好。
此人姓祖名逖(266-321),字士稚,出身范阳祖氏,比刘琨年长5岁,时人称其有赞世(治理天下)之才。两人寝则同床,无话不谈。
一天,夜半三更,老大哥祖逖偶然间听到阵阵鸡鸣。
按照当时迷信的说法,半夜鸡鸣是“恶声”,是不祥的征兆。《隋书·五行志》还煞有其事地记载:“昏而鸣,百姓有事;人定鸣,多战;夜半鸣,流血漫漫。”
祖逖不以为然,他轻轻踢醒睡在旁边的刘琨,说:“此非恶声也。”
夜半鸡鸣激起了二人的豪情壮志,两人起床,执起佩剑,走出屋外,在月光下,舞剑习武,不知东方之既白。
优秀的年轻人总是互相激励,刘、祖二人志趣相投,常一起谈论时事,聊到半夜。当时八王之乱方滋未艾,朝局动荡,祖逖颇有远见,他对刘琨说道:“若他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我与足下各为其主,在中原相遇时可要退避三舍啊。”
谁也想不到,多年以后,他们一人在南,一人在北,成了戮力捍卫晋室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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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刘琨显然没有祖逖的眼光。八王之乱时,刘琨游于权贵之间,在声色犬马的浮华生活中走向了西晋的末路。如果他的人生就此结束,后世史书或许只会给他一个评价——“实佻巧之徒欤”
刘琨的另一个好朋友,是石崇
石崇富可敌国,曾与晋武帝的舅舅王恺斗富,不落下风,交朋友从不在乎别人有没有钱,反正没他有钱。石崇常在自己的豪华别墅金谷园办文学沙龙,刘琨和哥哥刘舆(字庆孙)都工于诗赋,在文学上颇有成就,世人赞曰:“洛中奕奕,庆孙、越石”,兄弟俩都是石崇的座上宾。
刘琨“素奢豪,嗜声色”,和石崇也蛮合拍,从他写的一首《胡姬年十五》,可见其确实有风流才子的一面:
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香莲。
如何十五少,含笑酒垆前。
花将面自许,人共影相怜。
回头堪百万,价重为时年。
元康元年(291年),皇后贾南风借宗室之手翦除外戚杨氏集团,随后又专政擅权,八王之乱揭开序幕。
贾氏专权后,其亲信鸡犬升天,其中,贾后的外甥贾谧掌管机要,他骄横跋扈,平时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朝中风云突变,石崇从中看见了“商机”,认为贾谧奇货可居。
恰好贾谧常自以为是文学青年,也喜欢办文学沙龙,石崇遂与一众好友前去巴结,除了刘琨兄弟俩,还有“古代男子的颜值标杆”潘安,“江东二陆”陆机、陆云兄弟,“洛阳纸贵”左思等,共二十四人,时人称为“二十四友”。
酒肉朋友不可深交,贾氏得意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永康元年(300年),赵王司马伦伪造诏书,以贾后杀害太子为由,起兵讨伐贾后集团。贾后、贾谧被杀,树倒猢狲散。没过多久,石崇、潘安因得罪司马伦一党,受诬陷下狱处死,为自己的政治投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这次政变中,作为 “二十四友”之一的刘琨却保住一命。原来,司马伦的儿子司马荂是刘琨的姐夫。本来就是亲家,刘琨兄弟也都是人才,司马伦不好撕破脸。无论在哪个时代,金钱都没有关系管用。
八王之乱前后历时16,各路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天灾人祸并行。刘琨处境尴尬,多次改换门庭,先后依附于齐王司马冏、范阳王司马虓、东海王司马越。
刘琨亲眼所见,是原本处于上升期的帝国,被司马家族搅得天昏地暗,神州流血千里,百姓颠沛流离。也许直到那一刻,他才懂了祖逖那句“相避中原”的约定。
▲明·仇英《金谷园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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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氏同室操戈之时,有人在背后默默举起了屠刀。
北方各少数民族察觉到晋朝内乱,军事实力大大削弱,逐渐摆脱朝廷控制,对中原虎视眈眈,一场大变局悄然爆发,北方由此进入五胡十六国时代。
永安元年(304年),晋室成都王、河间王、长沙王和东海王还在鏖战,率领流民南下入蜀的氐族领袖李特之子李雄已于成都称王,建立成汉政权。
同年,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于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县)以兴复汉室为名起兵反晋,集结数万之众,自称汉王,和李雄凑了对“王炸”(刘渊所建政权史称前赵或汉赵),不久后西晋并州(辖域主要在今山西省境内)所辖二国四郡,半数落入其手。
刘渊为造反找的理由也很有意思,他认为,昔日汉室与匈奴和亲,双方又曾约为兄弟,而自己又早已改刘姓,取汉名,我们匈奴人是汉朝的外甥,也是汉朝的弟弟。刘渊还追谥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一个匈奴人高举“复汉”大旗,刘备、诸葛亮在九泉之下若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时势造英雄,天生刘越石,自有其使命。
永嘉元年(307年),前赵业已坐大,北方已逐渐成为胡人铁骑烧杀掳掠的战场。刘琨临危受命,出任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
山西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与国都洛阳不过一山一水之隔,此地山环水绕,险关众多,且蕴含着丰富的资源。
战国时最大的一场歼灭战,长平之战就是因秦国与赵国争夺山西的上党展开。
隋末,李渊于太原起兵,凭借地利,顺汾河而下,攻克长安。
一直到近代,晋系军阀阎锡山占据山西38年,休养生息,保存实力,鲜有人可威胁其地位。
五胡南下,首当其冲的也是并州,一旦失去这道防线,整个华北岌岌可危。
这一年,刘琨37岁。这个半生蹉跎的纨绔子弟,就此改变人生轨迹,成了临危受命的民族英雄。即便是人生从37岁开始,一切也未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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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离开京城,取道上党赶赴晋阳(今山西太原),一路上亲眼看到民生凋敝、官民逃散的惨状,悲不自胜,遂提笔向朝廷上表陈述,请求下拨粮食布匹支援,文中字字泣血:
臣自涉州疆,目睹困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携老扶弱,不绝于路。及其在者,鬻卖妻子,生相捐弃,死亡委危,白骨横野,哀呼之声,感伤和气。
当时,并州闹饥荒,哀鸿遍野,原先镇守晋阳的东嬴公司马腾与刘渊几经交手,连连败北,不得已调任邺城,不少百姓为了吃一顿饱饭,随其溃军离去,放弃守土,美其名曰“乞活”。
刘琨到并州时,无兵无粮,见此地官舍焚毁,人口锐减,犹如一座死城。“余户不满二万,寇贼继横,道路断塞……府寺焚毁,僵尸蔽地,其有存者,饥羸无复人色,荆棘成林,豺狼满道”
他沿路好不容易才招募一千多人,突破前赵军的阻击,由上党转战至晋阳,在此开始对并州的惨淡经营。面对残破的晋阳城,刘琨“对症下药”,率军民清除荆棘,收葬尸骨,重建府第,经营市场,修缮牢狱,同时联合由豪强地主郭默、魏浚等领导的坞堡势力,共拒强敌。
即便如此,不少老百姓仍不愿听从指挥,四处逃散,“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去者亦以相继”。困守晋阳的刘琨,前途未卜,分外孤独。
有道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自从赴任并州刺史,刘琨的诗不再是风花雪月,而多为慷慨悲歌,伤怀时乱。他的诗成了五胡乱华的真实写照,满含血泪书写一个时代的悲剧。
在赴任途中,刘琨将一路上的苦难经历和忧思,化为一首《扶风歌》
朝发广莫门,暮宿丹水山。
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
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
据鞍长叹息,泪下如流泉。
系马长松下,发鞍高岳头。
烈烈悲风起,泠泠涧水流。
挥手长相谢,哽咽不能言。
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
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
后人评价道:“作者一生气象,于此亦见一斑”
在刘琨的号召下,留下来的并州军民同仇敌忾,耕田耨地时仍不忘带着盾牌,背着弓箭。不到一年,晋阳城内外又闻鸡犬之声,之前流亡各地的百姓也陆续返回,还有无主可依的士人慕名前来投靠。
史书记载,当时上党、壶关守将先后战败投降,“并州诸郡为刘元海所陷,刺史刘琨独保晋阳”
刘琨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后裔,为保晋室而战,与其对峙的匈奴人刘渊自称“汉氏之甥”,却打着兴复汉室的大旗,历史上难得有如此荒诞的一幕。随着刘琨到任,刘渊对晋军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其大本营左国城距离晋阳也不远,遂于永嘉二年(308年)迁都蒲坂。
永嘉四年(310年),刘渊之子刘聪即位,次年与羯族豪强石勒两路联军,攻克洛阳,掳走晋怀帝,残杀王公百姓三万余人。
国都陷落前夕,中原权贵弃城而走,几乎搬空了洛阳,宫廷守卫溃散,饥饿肆虐皇城,盗贼公然抢劫,曾经繁华的都城成了人间地狱。那些将家产败光的权贵,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让百姓任由胡虏蹂躏。
永嘉之乱中,衣冠南渡,朝廷溃败,外援无望,中原士大夫纷纷南逃,刘琨却依然坚守着晋阳,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在并州,他一守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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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和他的晋阳,成了匈奴人的眼中钉,刘聪以石勒为上党公,主持并州战事,对晋阳展开猛攻,陷入重重包围的晋阳,危如累卵,形势愈发艰难。
刘琨与石勒交锋,互有胜负,他还写下《与石勒书》,劝说石勒脱离前赵,效力晋室。
石勒是羯人,早年曾被前任并州刺史司马腾卖为奴隶,与其母失散多年,刘琨听说后,甚至派人寻找石勒的母亲,好生照料,送到石勒营中。他的仁慈始终唤不回石勒反叛的心,石勒决意与晋为敌,回绝了刘琨的好言相劝。
一天夜里,月黑风高,刘琨登楼眺望。
城外,胡马嘶啸,旌旗飘扬。城中,断壁残垣,满目荒凉。
孤城陷入前赵兵马的重重包围,援军杳无音讯。此情此景让刘琨悲愤交加,他在高楼上清啸数声,以抒其怀。
城外大军闻此声,皆凄然长叹。
夜半,刘琨吹奏胡笳,这是北方胡人擅长的乐器。
悠扬凄婉的乐声传到敌营,熟悉的乡音勾起城外士兵的怀土之情,他们不禁歔欷流涕。
天明,胡笳声又起,城外大军已然无心再战,竟弃围而走。
如此传奇的事迹,被记载在《晋书》中,后人读至此处,或许难以相信,却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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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是一名孤胆英雄,不是圣人,他也有刚愎自用的缺点。在前赵围城的危急时刻,他误听亲信小人徐润之言,处死忠心部将令狐盛,不幸铸成大错。
此时,刘琨父母都在晋阳城中,刘琨母亲看到儿子如此冲动,指着他骂道:“你这小子不能经略大业,任用豪杰,怎么能成事!如此,必会牵连我们一起遭难。”
刘母一语成谶。不久,令狐盛之子叛逃到刘聪处,将并州的情况一一告知。刘聪大喜过望,以令狐泥为向导,趁刘琨带精兵出城之际袭取晋阳。苦心经营的晋阳城又遭兵燹之祸,刘琨父母双双遇害,只剩下几千残兵败将。
山穷水尽的刘琨想要兴兵复仇,无奈此战损兵折将,有心无力,不得不向驻守在云中(今山西大同)的鲜卑拓跋部首领猗卢求援,才夺回晋阳。
《资治通鉴》记载,拓跋猗卢出兵助刘琨奇袭前赵,夺回晋阳,“伏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
在收复晋阳的惨烈战役后,刘琨感激猗卢的援助,抛开民族成见,自营门步行入帐中拜谢,“固请进兵”,也就是希望鲜卑人趁胜追击,一举消灭刘聪,但未能如愿。
仇恨,蒙蔽了英雄的双眼。
建兴四年(316年),拓跋部内讧,拓跋猗卢被其子拓跋六修所杀。刘琨的儿子本来在拓跋部作人质,乘乱逃出,并同猗卢旧部3万余人投奔刘琨。
刘琨得到这支军队,不听部下劝阻,只想一鼓作气,力挫胡人锋芒。此次贸然派大军出击,后果惨重,刘琨军中了石勒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次,刘琨失去了所有筹码,无力回天,只好投奔时任幽州刺史鲜卑段部首领段匹磾
后世多认为,刘琨急于出兵,是为了报前赵杀其父母,夺其城池之仇,但从当时局势来看,可以从另一方面切身感受到刘琨的焦虑。
国破家亡,民不聊生,黄河以北八州,有七州已被石勒占据,晋朝最初委任的大臣中,只有刘琨一人仍在坚守,时人认为胡人顾惮者唯刘琨而已。
同年,长安城破,晋愍帝出降,被掳至平阳,西晋灭亡。
晋愍帝受尽刘聪的百般屈辱,每次匈奴人外出打猎,他需身着戎服在前面开路,围观的百姓为他唏嘘流涕。刘聪赴宴时,又命愍帝斟酒,一旁的晋朝大臣失声痛哭。在折磨晋愍帝一年多后,刘聪将这个18岁的小皇帝杀害。
穷途末路的刘琨,依旧不忘志灭二虏(刘聪、石勒)。东晋建立后,晋元帝司马睿派人赐刘琨宝刀,加封他为太尉。刘琨豪情不减,答复道:“谨当躬自执佩,馘截二虏!”

▲晋元帝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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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李贽评刘琨投靠段匹磾,用了两个字——“非策”,此二字,简单而沉重。
两晋时,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都曾臣服于晋朝,但是在发展壮大后就起兵反叛,只有段部鲜卑始终臣服于晋朝,协助晋军与前赵、后赵对抗。刘琨据守并州十年,其英名世人皆知,段匹磾起初很敬重他,两人歃血为盟,结为姻亲。刘琨也希望能借助段匹磾的力量反攻前赵,一雪前耻。
可是,段匹磾的弟弟末波收受石勒贿赂,挑拨离间其兄长与刘琨的关系。另一个弟弟叔军提醒段匹磾说:“吾胡夷人,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今我骨肉构祸,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起,吾族尽矣。”段匹磾一听,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东晋的琅琊王氏权臣王敦素来忌惮刘琨,也暗中派密使唆使段匹磾杀之。
三人成虎,心生猜疑的段匹磾在谗言的围攻中,似乎感觉到刘琨对自己的威胁,最终假借诏书将其下狱缢杀,刘琨子侄四人同时遇害。
刘琨在狱中留下了自己的绝命诗《重赠卢谌》,诗中满怀悲愤与不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幽州别驾卢谌是刘琨的外甥,曾为其主薄。刘琨以诗抒发自己壮志难酬的幽愤,也希望卢谌设法营救,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没想到百炼而成的刚硬,竟变为绕指的柔丝,我堂堂七尺硬汉,半生戎马,此刻竟身陷囹圄,任人宰割。
历经挫折的刘琨,最终含冤而死。东晋朝廷为了拉拢段部鲜卑,竟然不敢为刘琨举哀,过了三年,直到卢谌等人上书伸冤后才下诏追赠其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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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之乱南下的人群中,有一个刘琨很熟悉的人——祖逖。兵荒马乱中,他率乡党亲族数百户南下,暂时避乱于淮泗,只待他日北归。
当祖逖率军北上时,东晋朝廷只给了他一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却不愿给予士卒和兵器。他中流击楫发出誓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当年闻鸡起舞的二人天各一方,心中却有着相同的目标——克复中原,这才是真正的魏晋风度。
▲祖逖北伐。
刘琨听到祖逖得到任用时,还写信给亲友说:“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在刘琨去世两年后,祖逖终于取得了北伐以来最大的胜果,石勒难以抵抗,不敢南侵,向东晋求和。
这个好消息,刘琨永远也听不到了。他更不知道,取得大胜的祖逖不久之后处处受到东晋朝廷掣肘,最终郁郁而终,河南的百姓听闻其去世噩耗,哭之如丧父母。
那时候,天下,依旧如西风残照。
参考文献: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96年版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09年版
万绳楠:《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贵州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方步和:《“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论刘琨<重赠卢谌>诗及其他》,《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年01期
范兆飞:《永嘉乱后的并州局势——以刘琨刺并为中心》,《学术月刊》2008年第3期
倪佩丽:《刘琨研究》,复旦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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