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上学【五】

跟我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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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镇初中有四处。

一中在镇上，人们习惯称之为联中。二中在我村北汶河边的树林里，人们习惯称之为沙岭二中。三中在我村南四五里的力里村，人们习惯称之为力里三中。四中在我镇最南端的柴城村云云山的北坡，人们习惯称之为柴城四中。

一中和四中对我来说是遥远的、虚无缥缈的。三中倒是在去镇上赶集经过的大路边上，但每次走过，我也只是瞟一眼它那高高的斑驳的砖墙和那饱经风雨侵蚀的大门。

唯一感觉近些的当属沙岭二中了。它位于我村北偏东方向，甚至已经到了邻近的城前村地界了。它离河近、离庄远，位置偏僻道路难行，林间小路被厚厚的细细的沙子覆盖着，因此，沙岭二中我几乎也是没有去过的。

哦，很小的时候，我跟着父亲赶着我家的老母猪去过一次。沙岭二中是在省农科所遗留的实验基地（养猪场）里成立的，它里边有许多猪圈被改造成了学生宿舍，还有不少猪圈里依然养着不少猪——品种优良的猪。

我和父亲赶着老母猪是去“找猪”的。

我家在村子西边，向东穿过整个村子，就到了被人们称为沙岭的村子边上。这里与西城前村隔沙相望，村民来来往往踩出了一条稍硬的羊肠小道，小道两旁有种的荆棘，荆条都做了简单的编织，形成了两道天然的绿色护栏。目光越过荆条上点缀的嫩绿的小叶，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拉着地排车在挖沙，看来又有盖新屋垫天井的了。拐向北，是装饰着荆棘的更窄的小道，路面也变得更松软了，不过，两侧开始有了高大挺拔的杨树、槐树，也有了成片的核桃树、苹果树、桃树、梨树。随着步步深入，树木越来越茂密，光线也幽幽暗暗得不那么明亮了。又拐向东，终于，看到了一片明朗的天空，那里就是沙岭二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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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像一座古老的城堡卧在树林间泛白的沙滩上，它的院墙和大门充满着岁月的沧桑。进了大门，我们好像是直接进了养猪场，没有见到教室，没有见到学生，只看到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猪圈。

很快，有人过来并带来一头猪。那头猪比人热情多了,它急匆匆地跑过来，很麻利地窜起两只前脚趴到了母猪的屁股上。周围远远近近地站了一圈儿人，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像是欣赏一部电影或者一部戏曲。过了一会儿，我看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就问父亲：在这儿干什么？咱走吧。父亲说：看它能撑多长时间，再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但是也不再做声了，心里却对这所学校有了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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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即将毕业时，我与两个要好的同学商量好了各自的后路。莹的打算是考不上初中就在家养鸡，他家院子里常年跑来跑去的公鸡母鸡得有三十多只。章的打算是考不上初中就在家喂猪，他家猪圈里经常饲养的大肥猪不下三四头。我的打算是考不上初中就在家养兔子，我家养了好几笼兔子，笼子不够还在院子里挖了个地窖，甚至连磨盘底下也当了兔子窝。我平时就没少从地里拔草，背回家给可爱的兔子们吃。

初中的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出乎所有人预料，录取我的既不是镇上的一中，也不是沙岭二中，更不是三中四中，而是新泰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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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泰二中，我是不陌生的。

她是母亲的母校，母亲在那里读了三年初中。母亲说当时的校址在镇子的西部，而现在的二中搬到了镇子的东部，在新校址建了新学校。不过，当时母亲的老师大部分还在学校，有的还在教学一线，她当年的班主任徐老师现在成了校长，徐夫人当时是校医，同学们都亲切地叫她冷医生。

母亲说当年学生下了课有病没病的都爱上医务室跑，有的男生还赖在那里不走，药片也不花钱，冷医生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她在医务室当助手，母亲因此还学到了不少医药知识。现在的冷医生还在医务室当校医呢。听着母亲幸福的回忆，我也盼望着早一点开学，好见见这位“吸引人”的冷医生。

母亲还多次向我提及她们在学校里赶上了红卫兵大串联的事:她跟着队伍大冬天里拥挤着坐在火车车厢连接处就去了北京，在接待处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她和同学住进了铺着厚厚麦秸的旅馆吃上了热腾腾的窝头。在人山人海的天安门广场，她们受到了伟大领袖的接见，遗憾的是领袖坐的车太快了，母亲个子又不高，心情激动的她没看仔细呢车队就过去了。

说起那传奇的经历母亲就会联想起新泰二中的老师们，称赞他们教授般的风范以及高尚的师德、精湛的学术修养、高超的教学艺术……母亲每次说到最后都不无遗憾地叹口气：那时候，老师多好啊！只是整天运动上不了课，浪费了大好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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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泰二中离我家十多里，在出门基本靠走的时代，一个多钟头的路程让人们普遍感到遥远。住校是必须的。

父亲找出一条大锯，在大门底下，我们爷俩合作了好几天解开了家里“珍藏”了多年的一段木料。用这些板子父亲给我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好让我在宿舍里放煎饼、放咸菜、放碗筷。父亲并不是木匠，但箱子做得方方正正、尺寸合理，还加了锁。住校后我发现，它是我们宿舍里三个箱子之一，另外两个中一个它的主人是来自北山部队(徂徕山部队)，那是部队上用来装子弹的箱子----非常漂亮而且结实；另一个箱子主人的爸爸是专业的木匠，它的外面刷了一层漂亮的油漆，就像是穿上了成品衣裳。我的木箱相比那两个就土气了、简陋了，可那是父亲和我用汗水和智慧化成的，何况还有那么多同学根本就没有木箱可用呢！我用着它从心里感到无比自豪呢！它像亲密无间的书童，整整伴随我度过了六年美好而难忘的中学时光。

开学报到那天是周五。

父亲母亲每人一辆自行车，载着我、我的木箱子、我的铺盖卷，早早地来到了我仰慕已久，母亲念念不忘的新泰二中。木箱里有炒好的一罐头瓶咸菜，还有一沓用白笼布包着的玉米煎饼。

新学校太漂亮了：门前的文化路笔直而宽阔，新垫的煤渣乌黑发亮使路面显得干净而平整——这是我见过最“豪华”的公路了。学校大门也宽阔、气派，沾满大理石颗粒的高大挺拔的门柱两边还有侧门，侧门门口的传达室宽敞明亮，室内至少两位老大爷值班。一进大门，南边是一片小树林，北边是两个花园，花园里有呈对角线砌成的红砖小路。有圆形花坛，花坛里高大的侧柏枝繁叶茂。虽然学校里只有一座四层的教学楼、两栋教师宿舍楼，但这依然是我见过的最宏伟壮观的学校了。

学校太大了，教学楼和宿舍楼后边还有一排排的平房，三条南北路把学校又分成了纵向的三个部分，西南角教师宿舍楼前是大操场。第一天来，我有点目不暇接，那时还没有读过《红楼梦》，当然就不懂得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感受。反正是搞不清校园到底有多大，教室宿舍有几排，伙房在哪里，厕所有几个。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贾延翔，山东省新泰市楼德中学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伊春市作协理事，山东省泰安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