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花开 ——我的收藏故事之一
红梅花开
——我的收藏故事之一
作者:张利群
三十五年前,我高中毕业。
刚踏上社会不久,没出过远门,没看过几本书,没有什么艺术的概念和审美,出去看什么都觉得是新鲜又稀奇的。
第一次出差去合肥,带回的纪念品是合肥市地图、逍遥津公园和包公祠的门票。第二次出差去武汉,带回的是武汉市地图和东湖里的一瓶水。水早就不见了,地图应该还搁在哪个箱子的角落里。和朋友聊起过去的事,有时会觉得很幼稚,但有时会觉得很有意思。这应该是我开启书画收藏的前奏。不是为了投资,纯粹是心底的喜好,那份藏在内心深处对精神生活艺术人生的追求和向往。
我最早收藏的费新我的书法”枫桥夜泊”和一幅外国油画现在都没有了。现有最早的藏品是一幅梅花图,源自一次奇遇。
换作今天,我会认为是一幅行画,装饰画,应该不会看中。但这恰恰说明并见证了我的收藏史。从不懂到懵懂,从无意识到下意识、有意识,从无品到有品、上品的艺术生活历程。
我们常说人之所以异于饮食男女之外还有更高的追求,那就是对美的渴望和追求。今天我可以说,美的体验,是人生品味的表现,美的经验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当你懂得了欣赏艺术,你就拥有了艺术的生活,也就开启了你艺术人生的旅程。
那次出差,我先飞太原,然后坐车去大同。当年没有高速,公路大多是石子路土路。遇到会车,车子密封又差,玻璃窗是一只手摇,另一只手要帮着往上提。动作慢一点,扬尘就顺风吹进来,打的脸上都有点痛,眼睛也睁不开,头发上衣服上一身的灰尘。
已是下午时分,一颠一簸的,我有点昏昏欲睡了。突然,一束金光穿过玻璃窗射到我脸上。我正想翻下遮阳板,却发现光芒背后远远的有一座大山如屏障横在了正前方。只见山顶平直的像一堵高墙,长长的。因为是下午,日已偏西下,太阳的光芒顺着山顶顺势倾斜而下,如瀑布般从天而降,煞是壮观。我这个从平原出来的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高山奇景很是兴奋。“师傅,前面是什么山?”
“恒山。”
“就是恒山派的恒山吗?”
“是的,五岳之一,北岳恒山。”出租车司机回答道。
我震惊了:“原来这就是恒山。这要拿我们老家的山跟它比,只能算是土堆一个。”
师傅听我这么自言自语禁不住笑了,就热情地说起这座山来,然后就说到了悬空寺。
悬空寺建于北魏年间,位于大同市浑源县恒山金龙峡西侧翠屏峰峭壁间,原叫“玄空阁”,“玄”取自于中国道教教理,“空”则来源于佛教的教理,后改名为“悬空寺”,因为整座寺院就像悬挂在悬崖上,“悬”又与“玄”同音,因此又名“悬空寺”。
在江南水乡长大的我,第一次遇见到北方大山的宏伟壮观。随着登山的脚步,我的灵魂似乎正在被慢慢唤醒,有一种脱离人身、生命在飞翔的感觉。
走进悬空寺,现场的感觉更超乎想象。依山凭空而建的建筑,宛如刚从云天飞回的雄鹰,收起羽翼,歇息在这悬崖峭壁。它优雅的身姿,恍若神仙下凡,筑起云中仙阁,静静的守护着这座大山。我一边惊讶于它的建筑优美,一边感叹着它何以能历经一千五百年风雨而依旧如此结实牢固。可惜那时都还没有手机,也正因如此,悬空寺被我深深地刻在眼里,留在我的记忆里。
司机师傅提醒我该下山了,可我脑海里盘旋着的全是一个声音,不要急着回到尘世人间。这时,我走进一间禅房,见一个和尚正在画画。他的眼睛不时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红梅图,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我走进来。我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画画。当时他的神情和我的心境,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作者当年于悬空寺所得梅花图,成为作者收藏品中的珍品之一)
终于,他转过头来跟我说话,“我还在学,这是我们当地的一个老师画的梅花,我挺喜欢的,正在跟着学。”他的谦虚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你客气了,我更不懂。我觉得你已经画的很不错了,我也喜欢梅花。”
我是真喜欢梅花,特别是红梅。一到冬天,白雪皑皑,唯有梅花傲雪凌霜。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它那一身傲骨,引得多少文人志士为之陶醉。我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问道,“师傅,这幅梅花图可以卖给我吗?”开完口,我立即后悔了。一是这里不是商店,二是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和尚。再说,这画多少钱呢?万一很贵怎么办。
正当我想着,和尚说话了。“画可以给你,不是卖,一切都是缘分。你随便给个香火钱就好了。只是这幅画我也是真喜欢,一半天生,一半人造。”
最后我给了和尚多少钱已经不记得了,总之当时很激动,也没有去想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回到家,就把这幅梅花图挂到了客厅墙上,直到后来去了西安。认识了雷珍民老师,然后是刘文西、杨晓阳、王西京、贾平凹……
学画和尚最后的那句话,我在很多年以后,才又想起来。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去过悬空寺,也不知那学画的和尚还在不在人世。如果有缘,就请他重新说说那句话。
当然,也许他已经忘记了。只是我一直记着他所说的:“一半天生,一半人造。”
此后,凡是遇到画作,开始赏画,总会不自觉的想起这句话,想起当年的悬空寺、那个和尚和那幅红梅花开。
2020年11月 初稿
2021年5月 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