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百岁坤道李诚玉的逸事(3)
1996年,中央电视台拍摄《武当》专题片,剧组使用了一架轻型直升飞机。因无处停放,飞机就临时停在玉虚宫空旷的大院里。直升飞机在武当山城区不停地起降、低空盘旋拍摄,吸引了众多的人前往观看。剧组和地方政府为防止意外,关闭了玉虚宫大门,并派警察保护飞机,百姓等闲不得靠近。
(杨立刚提供)
一天剧组将李诚玉请到室外,拍摄了一组她练功的镜头后,又和她聊了起来。摄像问:“李当家的,我们的飞机飞得高吗?”
李诚玉说“飞得高矮我不知道。我眼花了,只能大约看得见个影子。”
场记凑上来说:“你知道那是啥飞机吗?”
李诚玉如实答道:“不知道。”
场记:“那是直升飞机。”
李诚玉小声道:“直升飞机?没有多大点呀。”
导演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问:“李当家的,你见过飞机吗?”
李诚玉坦言:“见过。”
飞机驾驶员问:“你见过什么样的飞机?”
“比这个大。”
“那是一层翅膀的,还是两层翅膀的?是运人的,还是运货的?”
李诚玉说:“丢炸弹的。”
剧务问到:“是日本人的吧?”
李诚玉点点头,指着驾驶员说;“这个同志说的二层翅膀的飞机我也见过。”
驾驶员故意问;“它也丢炸弹?”
李诚玉道;“不丢炸弹。那是69年的事儿。听林场的同志说是来我们山区撒树种的。”
场记讨好似的说;“李当家的见识真广。赶没明儿我带你到北京看看能坐三、四百人的大飞机。”
李诚玉淡淡地说;“用不着吧。”说完,她微闭双眼,念起了经文。众人无奈,只好把她送回殿中。
李诚玉的博闻多识和雍容大度,令来自京城的摄制组成员叹服。他们好象因此感悟到了武当山人的素质。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们决定打开宫门,让居民进来参观飞机。武当山的不少居民因此近距离地看到了飞机,并和飞机合影留恋。
李诚玉的年龄大了,名声也响了,就连外国人都知道她。一天,一韩国人一日本人一美国人一块来看她。弟子领着仨人进来说:“有三个外国人来看望你。”
李诚玉象接待国内其他客人一样说了句:“麻烦同志们了。坐吧。”
仨人各递上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韩国人说:“一点小意识,您老收下。”
李诚玉手里拿着钱说:“我记得,解放前外国天主教堂里不让送钱收钱。”
美国人说着生硬的普通话:“这是给你个人的。敬老尊贤嘛。”
李诚玉把钱交给弟子后问;“你是哪国人?信什么教?”
美国人说:“我是美国人,信基督。”
她又望着日本人。
“我,日本人,信佛。”
韩国人赶紧说;“我,韩国人,也信佛。”
日本人见李诚玉有些迟疑,便说:“朝鲜,知道吗?”
她略感困惑地“啊”了一声。
美国人说:“朝鲜,就是大韩民国。武当山到处都有他们的国旗,就是你床头挂的这面八卦旗。”
李诚玉想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说:“知道。抗美援朝嘛,我还给志愿军做过炒面。是毛主席把八卦送给你们的吧?”
仨人无言以对。
她又问;“你们到中国是旅游吗?”
日本人说;“我们在中国学习。”
李诚玉说;“不容易呀,千里迢迢到中国学习。你们爹妈多担心啦!”
韩国人乖巧地说:“他们不担心,因为中国人好。”
李诚玉说“那是。世上要说中国人的心肠最好。万事仁为先。最坏的是日本人……”
日本人忙说:“日本人也好……”
李诚玉道:“好什么呀,杀人放火扔炸弹,有什么好?”
韩国人指着日本人说:“抗战时他爷爷到过中国和韩国。”
李诚玉听说后,略一思忖,从弟子手中要过钱递还日本人,说:“我不要你的钱。”
日本人满脸通红地说:“这,这是孝敬你的。”
李诚玉固执地说:“我不要嘛。”
弟子忙上前拦住她的手说:“现在中日友好了。人家来了就是客人。”另两个人见状也赶紧圆场------
李诚玉不容辩解地说道:“你们别说了。我说不收就不收。快把钱给他。”
弟子见师傅真得生气了,忙摆手让仨人出去。三个外国人退到室外,李诚玉的弟子随后也跟了出来。她尊师嘱,坚持退还了那个日本留学生的二十元钱。
人们凭想象以为她不识字。因为她不听广播不看报不看电视甚至不听干部的宣传。其实,她认识字,并能写一些。但,奇怪的是:笔画多、生僻的字,她可能认识;笔画少、常用的字,她反而不认识。这是因为,她是在入道后,才开始学习经书上的文字。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她读懂了经文,并能在讲解时有所发挥。可以说,她是个没基础,但有水平的人。特别是听她讲话,是能让绝大多数人信服的。
从她嘴里蹦出最多的是解放后出现的新名词,如:解放、四清、毛主席、革命同志、无产阶级、剥削阶级、成分、贫下中农、公社、专政、农业学大寨、文化大革命、招商引资等。从她嘴里也蹦出一些旧名词,如:官军、县太爷、跑反、瘟疫、五战区、国军等。与她交谈时,她说的那些新旧名词让人感到既吃惊又亲切,既有历史的沧桑感又有现实的自然流露。使人不得不感叹一个时代的文化,给人的一生能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迹。21世纪的某一天,当你来到她身边,她会对你说:“同志,来了,请坐。”、“现在解放了,社会安定。”、“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好。”、“五战区的国军在庙观里住满了”、“台胞来看我,我招商引资让他们把冲虚庵修好了。”
她得到和掌握信息几乎全靠口传心授,除了六\七十年代的广播喇叭给她传送过信息外,她几乎没接触过现代传播媒体。她住的地方一直到她死都没有电视。不是买不起,而是她怕徒弟看电视影响诵经做功课。但,她似乎也并不拒绝电视节目。2001年她到十堰市人民医院做白内障摘除手术,住在干部病房。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住院治病。病房里壁挂式大彩电上,传出的五彩缤纷的电视节目深深地吸引了她。手术后第三天,她又嚷嚷着看电视,陪护人员只好依她。但医生护士可不听她的,命令她闭目修养。不过她也有招:常常孩子似的偷偷撩起眼前的纱布“窥视”。引得众人暗暗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