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子 | 老 爸
花洲文学
老 爸
文|幽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初夏的夜晚,老爸会主动打电话给我,老老实实的告知,他的左手和左脚麻木了,似乎没有知觉了,先生和我连夜赶回老家将他接到市区来治疗。
两天前,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脚麻痹了,以为是农活干多了,太累了,休息一两天就好了,谁知挨了两天更严重了,他这才紧张起来。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后,诊断结果为:腔梗、动脉硬化、脑萎缩,严重的话可能导致中风,甚至瘫痪。医生再三叮嘱:高血压一定要尽量少饮酒,饮食清淡,少盐少油腻。他回答得很干脆:好!可是医生让他住院治疗,他又倔犟得不得了,无论如何都不住院,还说自己没大病。我说:没病你到医院来干嘛?没病你做什么CT呀?那诊断报告白纸黑字,他却自欺欺人,无奈,医生让他签下了“生死状”,他倒是爽快得很,大笔潇潇洒洒一挥,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写得一如当年气势磅礴,可是一旁的我看得却是胆颤心惊。
回到我的家,老爸明显的疲惫了,装了半天的坚强再也撑不下去了,拿着CT片,捧着诊断书,戴着老花镜,关起了房门,独自去研究了。
站在厨房里的我,有点手足无措,拼命地安慰着自己:不会有问题的,一定没事的!可是水壶插上了,却忘了灌水,一直在空烧。
也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每天的药不用我提醒,就主动地服用,一日三餐的饮食也正常了,只是因为长期不用早餐,且每天两顿酒,胃口似乎不是太好,米饭吃得很少,我估计他的酒瘾又犯了,但我咬咬牙,狠狠心,就是不倒酒。住了没几天,他便提出要回家,先生和我一口拒绝:回去干什么?呆在这儿不好吗?他嗫嚅着回不了话,也便不了了之。昨天,就他和我两人在家,那六十集的电视连续剧看完了,忽然又提出要回老家,我翻出了两大本相册,他的兴趣来了,注意力终于转移了。
相册里,是儿子自出生到现在的照片,十七年的光阴压缩成了两个册子,我陪着老爸一页页翻看着照片,从孩子刚出生,到孩子学走路,推着学步车,撕着小画书,然后背着小书包,拿着小画笔,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儿子的成长历程,也记载着老爸陪伴的艰辛,照片里有我与儿子的合影,先生与儿子的合影,也有老爸老妈与儿子的合影,在公园,在沙滩,在小区,在草地,放风筝,追蝴蝶,划游船,坐蹦车,一张张,一件件,承载着往事的回忆,书录着逝去的光阴,老爸哽咽了,我也落泪了。不仅仅因为看了逝去的母亲的音容,还因为那曾经拥有的美好的时光。
我陪着老爸去大润发购买新衣新裤还有新鞋,这一次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拒绝,往年我都会在不同的季节给他准备不同的衣物,且年年换着款式和面料,以免重复,每次他都是一力的推辞,说我有我有,穿都穿不完,这次,他跟在我们身后,像个懂事的小男孩一样顺顺溜溜。
他好象很不习惯让我们这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侍候着,于是,他抢着要洗碗,我没有推辞,医生也说要让他锻炼,不能长期不动,可是当我面对着油腻腻的锅碗,我关上了厨房的拉门,流动的水和着我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了,我曾经多么爱干净的老爸,居然也有一天会洗不清锅里的油渍,会抹不净碗里的残渣,那碗边留存的米粒是多么的刺目又刺心......
他抢走了我的笤帚,一步一步慢慢地清扫,可是他再也看不见角落里的灰尘,他再也擦不净沙发下的污垢,他再也抹不清餐桌上的汤水,他再也捡不起洗漱间的头发......他老了,他不容置疑的老了。
我知道,那个曾因一点小事就能一蹦三跳的老爸再也跳不动了;我知道,那个曾因我责怪孩子,拼命护短,扬言出走的老爸再也走不动了;我知道,那个骑着电驴,装着蔬菜瓜果来看望我们的老爸再也骑不动了......我知道,该到了女儿回馈的时候了,可是,我多么希望,他还能有精神跟我发脾气,跟我摔东西,跟我闹别拗......
我默默地看着老爸,我多想用我单薄的身躯,挡住他渐老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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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曹焱,江苏南通作协会员,笔名幽子,喜爱游山玩水,酷爱古典音乐和古典诗词,喜欢绘画,偶作涂鸦,擅长游记、散文,作品散见于各类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