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睿 | 飘雪
飘雪
文|朱睿
很多年没有看到真正的下雪了!小城的雪,很稀很薄,懒散地飞舞着,少了雪花飞舞的灵性。且总是后半夜才下,天亮就停了,早上出了太阳,常常是到了第二天就没了雪的影踪!
真正飘雪的场景,只有在儿时的记忆的光波里。那时的冬季似乎特别长,随便检起一些记忆的碎片,似乎都伴着片片雪花在脑际飘摇!
那时的冬,才真叫冬。树木的品种也极为清晰简单,无非是白杨柳树桑树槐树榆树之类的落叶植物,连冬青树都极为罕见!深秋的最后一阵风会夹着吼声,萧杀杀地掠走秋的最后一片落叶!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刀子似地划在脸上,满目的萧瑟,寻不见一丝绿意。村中央大坑里的水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胆大顽皮的孩子在上面溜冰。光秃秃的枝桠上只有几只不怕冷的麻雀跳来跳去,给这厚重 沉闷的冬增添几分灵动。一眼望去,一种撑破胸腔的苍凉会将郁结在心中惆怅杀得片甲不留,冬也有冬的从容,干净,纯粹,清爽!到如今人们费尽心思把丝丝绿意一点点搬进冬的领地,可否想过,冬承受的太过繁琐沉重!
那时的冷,才真叫冷。所有的农活都已做完,所有的粮食都已归仓,人们关了门,闭了户,在家中围着火炉,孩子们不怕冷,在院里奔跑着,嬉闹着,不时被大人呵斥着:冷不冷啊,快过来烤烤火!妇女们磕着瓜子,纳着鞋底,打着毛衣,拉着家常。老太太打着瞌睡,不小心靴子被火烤着了,慌乱地拍打着。男人们则侃着大山,算计着农活的安排。偶尔又出来走动,也是揣着袖,缩着脖子,遇见人说话,也是不停地打着哈,跺着脚!因为一旦停止活动,手脚便极有可能被冻得麻木。
也许是刚恢复高考,学习任务重,那些年月小学三年级就上早自习,偏我上学较早,虚六岁就上一年级,三年级也就是虚八岁的小孩子而已,早上五点起床,没手套戴的小手,一只拎着小煤油灯,一只拎着火罐,等到了教室,两只小手是冰凉麻木的,赶紧伸到火罐上面烤着,好半天才有一点儿温度。
想想,那时的冷多让人怀念。现在不说天气本身就没有那么冷了,出门有厚衣,进门有暖气,很多年没有那样冷得透彻的境遇了。该冷的时候不受冻,该热的时候不出汗,总觉得这人没有顺应着接纳天地之灵气,似乎都变得混沌了!
那时的雪,才真叫雪。过了农历十月,基本上不会再下雨了,下了就下雪,一场又一场,鹅毛般的雪花缱绻缠绵,婉若游龙,整天整夜无声无息的下,早上醒来拉开门,你会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被一层尺厚的棉被覆盖着了,院落里,枝桠上,精灵剔透的闪着,白晃晃的耀眼。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急急地拿了小铲,细细地扒开一些比较厚,比较干净的雪来收集在准备好的罐子里,等到了夏天的时候,可以拿来饮用消暑。据说比药要灵验的多。然后拿了铁锨,大扫帚,在院里开出几条小道来。扫过的雪,大都被堆在树窝里,大人们都说这雪水是特别特别丰饶的树肥。
村外,那些房屋,村庄,草垛,成排的白杨树,还有刚露尖尖角的小麦,凸凹有致地分铺在一片淋漓尽致的白蒙蒙里,银装素裹的大地此时圣洁的像一个待嫁新娘一般娇羞无语。此时啊,你若不是看到几只大黄狗儿在奔跑嬉戏,几只野兔飞奔着从眼前逃窜,几缕炊烟袅袅的氤氲开来,更疑似身在九天之外。
远处,走过来一支送葬的队伍。一些年岁大的老人挨不过这冰天雪地的时节,总在雪落无声的夜里悄然而去。一行人前面抬着棺材,后面紧跟着打着幡的儿子,披着重孝的媳妇女儿。媳妇干嚎着,诉说着,不时用手蘸一下流不出泪的眼睛。女儿什么也不说,只喊着亲人的称呼,泪雨倾盆,旁边得有亲人搀扶着才不至于晕倒。队伍两旁跟满了围观的乡亲们,指点着这家的丧事办得有派头,那家的太寒酸,这个媳妇是真伤心,那个媳妇假干嚎,这家的子孙旺盛,那家就要断了烟火……
记忆最深的当然是从家中延伸到村外学校的那条小路了,因为冷,雪铺在路上,可以半月都不会溶化,同学们走得多了,就在雪中走出一道溜冰小肠来,泼辣一些的孩子就会一路哧溜溜的滑着上学去,不时有跌倒的,嘴啃地的,四脚朝天的,哈哈大笑之后,攥着眉,吸溜着嘴,继续滑行。哎,可惜,我是属于特别胆小怕羞的,所以从来没有尝试过,只在边上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行,顺带怯怯地羡慕着那些胆大泼皮者!
图|网络
--End--
Jan. 10
2018